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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各拉丹冬峰] 各拉丹东记忆——《鹰•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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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9 19:09: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何辰祥 于 2015-10-9 22:5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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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篇以我自己的经历为中心的队记
《鹰•花》

纪录

1
  2015年7月28日,在中国的日历上一点都不显眼的一天,而这天,我们所有人结束了长达58个小时的旅程,到达了拉萨。
  一下车,脱离了建筑物的遮挡,我顿时感受到了一种强烈而盛大的光,这种光照在皮肤上会让人有灼烧的感觉,而照在远方的山上,近旁的路上,还有视线之内的建筑物上,却显得光明而庄严,就像大自然的恩施,让我不由的想起了西游记中师徒四人西去所到过的那些神秘的国度。日光之城的光,着实不同凡响。
  刚一出站,就看见斌哥和佰凯远远地在外面等着我们,我们走过去后,佰凯突然亮出手中的十几条哈达,献给了我们每一个人,可能刚刚下车,我还没有到西藏的感觉,但是此刻,抚摸着手中的这条哈达,我渐渐有了感觉:啊,真是到西藏了呀!
  来到住的地方,前站的四个人和陈老师早已在那里大炒其菜,大炖其肉准备来给我们接风洗尘。当我们把自己床铺和东西收拾停当后,饭也已经摆在了桌上。虽说里面有好几道是林茜炒的,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厨师的风度,自己一直吵吵着要吃。我们一群人刚刚下了火车,两天的泡面早已经麻木了我们的味蕾,身体里面的油水也差不多耗干了,看到这一桌花花绿绿形形色色的菜,先不论其味道,也足够诱惑我们了。终于所有人的就坐了,我们可以开始准备动筷了,雨笛此时却蹦出一句有点扫兴的话:“大家都不要吃太多,以免高反。”
  我其实已经挺饿的了,在火车上后半程我泡面都不会再用油料包了,但是我更害怕会高反,所以心里一直倾向于听老队员的话。雨笛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让我心里有点打鼓:到底是不能吃太多的,还是可以多吃不要吃撑就好呢?于是我不由得放慢了夹菜与嚼咽的速度,但是似乎大家都没有太多忌讳,狼性不减,不出片刻,一桌子的饭菜就只剩下叮当响的空盆空碗了。此时我也只是吃到了不饿的地步,又想起多吃会高反的说法,心里暗暗打消自己继续吃的想法。这个疑虑持续到第二天早晨,直到我饱饱地吃了一顿饭,我才知道,其实这个说法并没有那么可靠。
  长时间的舟车劳顿以及初上高原的身体反应,大家吃过饭收拾好后就早早休息了。我独自爬上晾衣台,却意外看见了今天的夕阳与晚霞,红轮昏昏,彩霞冥冥,整片云有一种从天边绵延到眼前的感觉,而颜色也是由远及近地渐变,我静静的看着这个在家、在学校不可能看到的风景,知道这里是一个不太一样地方,同时也希望自己将有不一样的经历。
(未完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15-10-9 22:53:3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篇队记将会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登山过程的完整队记,第二部分会让登山过程中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事情单独成文
 楼主| 发表于 2015-10-9 22:54: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何辰祥 于 2015-10-9 22:57 编辑



2
在拉萨我们全队只停留了两天,把大部分的物资准备好,顺道吃了陈老师朋友请的一顿饭提前见了我们的教练,就出发去那曲了。
刚刚到达那曲,我就知道要进入草原了。
那曲是一个被小山包围起来的小县城,那些小山包的远处看不见雪山,只有大片大片的草地,因为高原寒冷空气稀薄,草也都长不高,那草就像穿在山上面的衣服。小山包绵延一片直到最远处看不见的地方,这衣裳也就随着它铺向看不见的远方,再加上那曲低而大块的云朵随之延伸隐没在地平线里,站在高处远眺起起伏伏的绿色和绵绵软软的白色,那种天然形成的山的曲线和云的形状是无法描述的,它没有来由地给人非常舒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可能源于这里的辽阔,也可能源于人对自然的感悟,但是此时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在赶路之余多看看远处的山和云,能将这舒心的图案多一点记在心中——有些风景,留在相机里面是纪念,而留在心里面是珍藏。

在那曲的两天过得很快,同样是作进山准备。第二天,我们去了那曲的后山上面去做适应性训练,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地方,最高的两个山头之间有风马旗相连,很多很多条,配着漫山遍野的绿色还有澄蓝的天空,似乎这里有一条通道,通向茫茫天际。
与这边不同,对面的方向却什么也没有,一大片起起伏伏的草原席地而去,在目之所极处与天汇成了一条亦绿亦蓝的线,我站在这个制高点,俯视着眼前的起伏,仿佛视野的尽头有另外一个世界,这种通过莽莽苍苍表达出来的神秘感和吸引力,让我无法抗拒,情不自禁向前走去。栀子在后面喊我:“别走太远了!别跑啊!小心高反!”“知道了!”我头也没回向下跑去。其他人都在风马旗那里拍照,只有栀子和我来到了这边,我走了,只剩栀子一个人坐在这边陪着她的龙猫。
前面是一个陡坡,我几步走了下去,回头就再也望不见后面的人了。前面的小山丘还在吸引着我,我就一直向前走去。
不知那时候抱着怎样的心情,虽然知道前面除了山还是山,但是脑中却单纯幻想着山的那边有另外一片天空,山的那边有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之至极的东西。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又什么都有,想蛊一样,控制着我的思维。
走出没多远,看了看表似乎到了要回家的时候了。怕大部队找不到我着急,就赶紧回去了。
在那曲呆了两天,我们就踏上征程,去雁石坪了。本以为我可以安然进山,却没想到在雁石坪惨遭藏狗的毒牙,第二天斌哥便陪我返回那曲打针,进山就只能往后拖了……
(未完待续)

发表于 2015-10-9 22:59:29 | 显示全部楼层
初入高原确实是不能吃太多,你对那句话有疑虑当时为什么不问呢...
还有你采用个体感受验证理论的方式不应该是理科生的思维啊...
禁烟禁酒 饭吃七成饱,初到高原的人,消化功能会受影响,胃张力降低,蠕动减慢,排空时间延长;同时,缺氧也使消化液分泌量减少,维生素消耗量增加。

点评

其实是后来就没再在意这事儿,就多吃了一顿,发现没事,哈哈!  发表于 2015-10-10 11: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0 11:40:51 | 显示全部楼层

3
我和斌哥准备进山那天已经是大部队进山的两天后,这天我们两个非常焦虑。
雁石坪已经下了一宿的雨,哈罗大叔早上被我们叫起床后其实不太愿意送我们进山。但是我们执意要他尝试一下,我也给哈罗大叔讲,进山口还很远,或许那边没下雨呢!不行的话我们再原路折返。哈罗大叔什么也没讲,似乎他们能体会到我两处境的尴尬,只是一直沉默。斌哥似乎一直在尝试去向他说些什么,但是他也不知如何开口,而我是觉得都已经讲过了,没有什么好再说的,就看哈罗大叔的一句话了。他一直没跟我两说话,就只是在房间进进出出,我们两个面对着他正在睡觉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也是手足无措,也一直跟着哈罗大叔进进出出,甚至有一次哈罗大叔进进是出去路边撒尿,我们两个也傻乎乎地跟了过去。
良久,哈罗大叔换上了大衣,拿上了帽子,接过妻子递给他的早午餐,自己提了两把铁锹放在车上,我看见这些心里不禁暗喜,我们今天进山有戏了!
像是有上帝保佑,我们两个一路十分顺利,到达了营地。
哈罗大叔把我们送到就立刻回家了,我们两个也终于回归到了正常的集体生活中,也离各拉丹东更进一步了!
今天各拉丹东的山脚下了大雪,我们没有办法做任何促进攀登进程的事情,于是所有人都在本营休息了一天,下午的时候,次顿教练在大帐里面给我们讲解一些技术知识。
不知道会不会很多人会觉得雪上面的雪会很漂亮,因为北方冬天的雪就非常漂亮动人,像雪山这么圣洁的地方下的雪岂不是会更加美妙?如果这么想,你就错了。在我眼中,雪上上面的雪,没有给我留下过太多的好印象。
谢道韫的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就引起很多人关于雪的联想,如同飘絮空中,六角形的雪花巧夺天工,又有人用鹅毛来形容大雪,可是无论是飘絮还是鹅毛,都回给人绵软温暖的感觉,雪山上面的雪可是一点不这样。
与其说是雪,倒不如说这个是小冰雹。在这里形容雪,不能用“一片雪花”,应该用“一粒雪疙瘩”这样的词来形容。这样的雪不会给人温暖的感觉,从天空中掉下来飞快,之间眼前白线一闪,甚至连白线都看不到,它就已经掉在了地上,没有飘雪的感觉。不过当我看到这山脚下的茫茫草原的时候,我突然理解这里的雪,甚至开始欣赏这里的雪——茫茫的大草原上面每一个生命的生存都要面临很大的挑战,但是这里的任何生命却从来不会输给严酷的环境,一代代地抗争,一代代地繁衍。面对这样的环境,我觉得飘摇的鹅毛大雪有点与这里的环境不搭,反而是冰雹一样的粒雪,能够更加衬托这里,能够让这片雪山下的草原显得更广阔、更严酷,从而让这片草原上面的生命显得更加瑰丽。
(未完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0 21:06: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何辰祥 于 2015-10-10 21:08 编辑


4
当天傍晚,天气就有了转晴的趋势,第二天一早,太阳就出来了,天空中一片云也没有。
今天我们的任务是上冰训练,我因为晚进山了两天,所以还是第一次走这一程。从本营到换鞋处并不远,但是这一程的路上全都是碎石,很不好走,所以依然要走1小时左右。
到了冰川处,我们所有人在地下换装备,教练率先去上冰建站架绳子。整个上午的训练都是一切顺利,和冬训的感觉很像,和平常训练的的感觉就只是差了一个坡度。
临近中午了,由于阳光直直打在冰面上,冰面上面的浮雪全都融化了,之前埋在雪中看不见样子的冰锥全都露了出来。
当我们每个人都上到建站处的一个平台时候,教练宣布上午结束,大家吃点饭休息一会准备下午的训练。
不知斌哥为啥今天在冰山非常兴奋,上午的时候一直跟教练讨论建站原理,还一直用冬训时候的建站方法来建议教练说如何只用一根绳子建出可供三队人同时训练的保护站。我们一群人包括教练都一直在指出这种方法没有什么实用性,可是斌哥并不在意众人的反对,依旧说得眉飞色舞,难不成斌哥想用此过分的活跃来证明他在这个高原的空气中的生活已经是如鱼得水自在畅快了?这个话题停止后,斌哥的兴奋却一直从未停止,眉飞色舞加上了手舞足蹈,突然一个脱手,一个白色的东西从他的手中脱出,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塑料碰上硬东西的声音,原来是小刚的DV甩落在地,眼看着就已经拯救不及,这个可怜的机器顺着冰坡连滚带跳地掉了下去。
斌哥见状立刻变了个人,也不兴奋了,怏怏地去捡DV,好在机器质量好,一点事儿没有。斌哥,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表现,也要收敛点呀!
此时,日头高高挂在天上,冰化的更严重了,旁边的小溪流已经开始波涛汹涌起来。
我们开始一个个下降,准备在下面休息一会再进行下午的训练,就在人都下得差不多了,上面只剩下我、雨笛、星志和教练的时候,突然听到扑通一声,我赶忙转过头去,看见橙橙正在冰坡上面往下滑,两三米之后,她手握紧了绳子,才慢慢停下——她正上面的那个冰锥因为化雪而崩出来了!
我看见她自己慢慢爬起来默默走下冰坡,有几个人上来问了问她怎么样,然后看见她没受什么伤就先去忙自己的了,橙橙就一个人坐在一个小土墩上面静静地鼓捣自己的装备。我看她的样子就感觉不对劲,绝对不像是仅仅摔了一跤爬起里就没事的人的样子,我赶紧下了坡,去她旁边问候。
“你怎么样啊?没受伤吧?”
橙橙什么也没讲,就只是摇了摇头。我把手放在了她肩膀上,想让她借此能有多一些安全感,继续跟她讲:“就只是天热了,冰化了,冰锥崩出来了,雪山上面不会这样的!你看不也没受什么伤对吗……”我说着就看到橙橙的嘴慢慢撅起来,突然她就忍不住了,趴在我身上哭了起来。
跟她相处了一年,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有一会儿,她才止住眼泪,这时大家都过来了开始安慰橙橙,橙橙也很快就好了。
很多时候,憋在心里的情绪比外在的伤痛更难受,也许今天所有人都只觉得橙橙没受伤就算没事了的话,橙橙的心里会一直难受很久吧!
下午的训练,我们遇上了一场雷雪。在这个海拔的闪电,是更令人害怕的。当时我被闪电吓得连冰镐都不敢握在手里,但是似乎大家都不怎么在意这场雷雪,还是该训练训练,我也就只能把自己的担心恐惧全都隐藏起来,强听教练讲解。大约40分钟过后,天又放晴了,我悬着的心才放下。
直到晚上的总结会,我才知道,很多人都害怕了,只是大家都是像我一样忍着没说出来。这件事我会一直记着,因为雪山上对人的生命有威胁的事情有很多,如果可以轻松避免的话,即使避免的是概率很小的危险事情,都是值得的。
(未完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3 23:01:41 | 显示全部楼层


5
这一天的训练过后,我们在高原上的体能大有增长,晚上的讨论会过后,决定第二天开始我们攀登的第一步,运输。
当你对一件事情毫无概念的时候,你总会觉得这件事情很容易,或者会觉得这件事情很难,你无法正确去评估这件事情真正的难易。雪山对于我来讲,就是前者。虽然山上一片空旷的白雪茫茫,但是每次想到自己在运动时候有用不完的体力,使不完的力气,就会觉得这些不算什么。但是雪山的危险不是一个黄毛小子随随便便就可以冒犯的,第一次上冰川,雪山就让我变得懂事儿了。
正午12点半,我们运输队的所有人(除星号、还有栀子以外的女生们)从换鞋处出发开始向C1进发。此前,星志因为发烧,在接近换鞋处体力不支,撤回了本营。
两个小时以后,突然听到本营在呼叫我们说有警察来山脚下找我们,说我们手续不齐。当时雨笛叽里咕噜地和本营说了很久,就把这个事情给解决了,后来才知道,警察们有点同情我们,也就没有继续难为我们。但是我清晰地记得,就从这次通话以后,我的体力就渐渐不支了。
有高反在作怪,有体力消耗在作怪,但是无论是什么在作怪,我当时只有一个感觉:累。
雨笛和本营讲,我们离C1仅仅有两个小时的路了,当时我远远望了一眼远处的不知道能不能在视野之内的C1,心里开始翻腾了。其实我不很相信雨笛的估计,这小子总是做出一些错误的估计,时不时坑惨了我们……又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我们坐下吃午饭休息。我觉得吃饱喝足以后站起来又是一条钢铁汉子,当我吃完后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就觉得不对劲——就好像汽车的发动机轰鸣一声后熄火了,好像发电机拉动后成功启动然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又慢慢停转,我感觉自己丝毫没有休息过的感觉,反而更加无力,这时候,高反的症状也完全体现出来了,开始很严重的瞌睡、头痛、头晕以及作呕。
以后的以后,我只记得停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就慢慢走到了C1。到了C1卸下包,坐了上去,霎时仿佛时空扭曲了,仿佛周身毫无牵挂,思维好像进入了另外维度,却停不下来……晚上7点钟,所有人都到达了C1。
虽然我自己状况比较糟糕,但是队里面其他人的状况也都差不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又慢慢走回了本营。说来很奇怪,走回本营的这一程,我感觉越来越轻松,慢慢地体力恢复了,甚至到了本营以后都不会感觉累了。
橙橙和星号去雁石坪打点物资,晚上十点多才回来,我站在外面和星志陪橙橙吃晚饭,夜空中是漫天的星星,我们三个人在星星下窃窃私语。
晚风吹来,仿佛回到了家乡的冬天。
(未完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4 08:08: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何辰祥 于 2015-10-14 08:12 编辑



6
运输后,我们休整了一天,每逢休整,帐中便是无尽的三国杀,当地牧人格桑和当姆也经常会来我们这边聊天放牧。第二天,不再耽误也无需多余的准备,A组直接开始攀登,准备第二天冲顶。
我则是被分到了B组,所以继续留大本营休整一天。
第二天,我们B组的所有人也踏上了通向顶峰之路,我看着远处的山尖,心中念叨,上下了这么多次,终于要倾力去一睹格拉丹东的容颜了!
在上C1的过程中,我们接到了A组全队登顶的喜讯,而我们也在那一天精神大作,下午4点半钟就到达了C1,比先我们一天出发的A组整整快了两个小时。有了A组先前建好的营地,我们简单收拾下就可以进帐休息了,五点半左右,我们遇上了下撤的A组,他们已经十分疲惫了,没有讲很多话,他们就下山了。
此时还没有人想到,A组带着队旗和赞助商的旗子就摇摇晃晃地走了。
我们借着落日余晖还有剩下的光亮照了很多相片,等到我们提议拉着队旗照相的时候,我们突然意识到我们手中除了次顿手中的雪鹰高山户外的旗子之外,什么旗子也没有。我们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怅然了一下,但是想想似乎也没有办法,也只能算了。
很快天就暗了下去,我们也赶快烧水煮面准备早些休息了。我与星号、星志和扬宪住同一顶帐篷,这一晚上我们聊天聊了很久,聊到后来话语变成了鼾声,我只记得,星号好像睡得不太好。
5个小时以后,第二天的凌晨。
闹钟声一响,随之而来的是衣服摩擦的声音,烧火的声音,嘎吱嘎吱嚼饼干的声音,钢铁碰撞的声音,还有次顿不断催促的声音。
清晨5点中左右,我们两个绳队相继出发,一个小时以后。我们领先的绳队已经来到了开始架绳子的地方。顺着绳子,我们正式开始了我们的冲顶之路,我和刘琳最开始前后呼应,后来她让我先走,然后我就一直尽力去跟前面星号的速度,我们两个与后面的队伍越拉越开。
这一程走得并不是很艰辛,但是格拉丹东的大陡坡一直让我有隐约害怕的感觉。在上第二个大陡坡的时候,后面的次顿教练向前呼星号,说林茜和宁致下撤了。
虽然隔了有三十米的距离,但是我依旧听到了,非常真切。
那一瞬间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一句话相当于宣判了她们两个冲顶的失败,长时间的努力并没有获得她们想要的回报。我甚至在想,或许我不去这么快的去往前赶,一直留在后面,或许能够帮上她们,她们就能继续向前走,甚至可能冲顶……总之,那一刻我的思绪突然变得很乱……
一切已既成定局,眼前的寒冷不给我任何多想的余地,我又马上回归了状态,继续向上走。翻过一个又一个陡坡。终于在一块裸岩前,我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广大的平地。
星号已经坐在上面等候了多时,我上去以后,和他一起催促后面的人,山顶就这片广大的平地的尽头,马上就要到了!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到了这片大平地后,我们继续向上走去。如同万米赛跑的最后冲刺,又如同马拉松看到了42公里的立碑,总之无论怎样,这是最后了。而且到达了这里的人,已经是没有疑问都可以登顶了!
10点51分,我登上了顶峰,我从教练那里拿过对讲机,呼向本营:
“10点43分,杨星号登顶!10点51分,何辰祥登顶!”……“11点,侯星志登顶!”……“11点5分,刘琳张扬宪同时登顶!”……“11点9分,黄德猛登顶!”……
说实话,登顶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兴奋的感觉,没有任何激动的感觉,相反,我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想尽快下去,离开这个让我感觉到冷和缺氧的地方。
后来跟一些人说自己登山的事情,登顶的那一程是在我脑中一直挥之不去的,但是却从不知如何讲出来,或者说,不知要讲些什么。有人质疑我,一点体会也没有?难道是糊糊涂涂地拥有了一次巅峰之旅?这个问题问得我哭笑不得,不会回答,只能任其感觉。但是我自己知道,从头至尾,我想要做到一些什么或者获得一些什么,还有我在高原、雪山上面的神智,一直都无比清醒。
(未完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5 18:47:48 | 显示全部楼层


7
高潮过后不一定是低谷,但是一鼓作气过后一定会疲惫。
上山时候从来没感觉到累,下撤时候却觉得很累。当天B组下撤的过程中遇到了风雪,从下撤的途中一直刮到了C1,我们一群人坚持着撤了营,背着、拖着沉重的东西往冰川下走去。只记得走了很久,过了裂缝区,才看到上来接应我们的A组队员。
当天的后来一切很顺利,没到天黑所有人就归营了。
第二天,我们在本营修整嬉戏了一整天,准备再过一天就出山。
出山那一天的安排,我一直觉得不是很妥当——当天上冰训练,回去后立刻出山。
我觉得如果想继续训练完全可以再留一天,或者干脆不训练了,但是整支队伍的安排已经定下。在训练的过程中,本营急切地呼我们,说有熊朝冰川方向来了,嘱咐我们回去千万小心。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遇到熊,也是我们在山中最大的担心。
下午2点钟,我们收拾好换鞋处的东西准备回营出山,但是有一件我们谁都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正午的太阳很大,冰川下的溪流变得又宽又急,我们已经没有办法过河了。
当时,或许说对于我们自己来讲,用力使劲地跳也许可以安然过河,但是就怕哪一脚突然踩空,水流很急,水很冷,河底的岩石尖利,很有可能发生预料不到的危险。
迫于无奈我们选择了最蠢但是最安全的过河方式——蹚水过河。我们一群人排成一队,一个接一个地蹚过。刚从冰川上融化下来的水很冷,而且似乎聚集了雪山上面的寒气,脚刚刚一下水,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只需要几秒钟,脚就会失去知觉。就这样一直蹚水过河,最后刘琳终于忍不住了,害怕得哭了起来,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脚被冻坏了——一点也不夸张,真的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我们很多人最终停住在一条很宽很急的小河前,小河两岸被冰雪覆盖,没有土河岸给人有安全感。戴雨笛最先过了河,不知他怎样找到的一个合适的地方,然后一跃就到了对岸,我们其他后赶到的人都估摸着自己包的重量,看着沿岸的情况,也忧虑着对面落脚后会不会滑倒,都不敢冒险。斌哥决定先把包扔过去,然后自己再跳过去,没成想包却脱手了,悠了半天的力量都悠给了空气,包往前走了一点点就掉了下去不可能到对面。一瞬间,斌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毫不犹豫伸出手想拉回包,但是包已经坠了非常多,根本不可能挽救,可是此时斌哥也再也收不住脚,和包一起坠向小河。包随着水流飘走了,我见斌哥手钩住了对面河岸没有危险,自己也没办法去帮他,况且对面有戴雨笛,就赶快去营救那个包,可是水流太快,还没追上包就被前方又一条小河挡住。一时间,沿岸的大家都去试图拉回那个包,但是最终都没能成功,只能望着这条河叹气。后来猛哥沿河走想寻找那个包,可是依旧没有找到。
因为此事,斌哥右臂脱臼了。看着以往骄傲的斌哥此时竟然需要别人的看护才能继续走下去,我心里有点难过,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能赶时间回本营尽快出山让斌哥去看医生。后面这一路走得很艰辛,饥饿加上对熊高度的警惕,让我这一程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的。
回到本营,气鼓鼓的栀子在那里等着我们了,她很担心我们,所以一直让我们早回来,结果不但没能早回来,反而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重重困难。时刻不容耽误,我们尽快收拾了下装车出山了。
我清楚地记得,出山这天早上,在本营的东边,河谷的开放地带的更远处,出现了盛大的云海,最开始,云海遮住了朝阳,而后来朝阳渐渐升起,云海也一直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始终的盛大。这片云海直到中午才消失,我恍惚间觉得这是天空送给我们的一场演出,作为临别最珍贵的礼物。这个礼物太壮观,太浩大,太震撼,让我们无法忘却它,无法忘却这片河谷,无法忘却这里的草原、牛羊,无法忘却各拉丹东。也许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实现我们自己的很多想法,却忽略了我们其实打扰了这片草原的纯净与安宁,但是草原和天空的胸怀似乎没有边际,依旧用自己完全绽放的美丽来欢送远道而来的客人——就像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西藏人一样。
有怎样的山水就会孕育出怎样的人,这片连绵无际的雪山不知蕴含了多少生命的慈爱,我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是来这里登山的,虔诚地陶醉在这片没有污点的土地中,就像一个旅人,就像一个朝圣者。
车子开远了,各拉丹东的全貌再也不能看到了,但是在连绵群山中,各拉丹东显示出了自己绝对的高度,傲然挺立在众峰中央,其他山峰连各拉丹东山腰的高度都比不上,服帖地接受各拉丹东的俯视。于是一种圣洁地庄严感在我心中升起,我久久地望着这座山峰,什么关于它的话也讲不出来。身旁的队友们也被感染了,我们一起大声地喊:“各拉丹东!再见!”
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我们的声音一瞬间就飘散的无影无踪,但是一程所经历的一切,伴随着我们最后的喊声,将会在我们的心中回荡一生。
我们走了,十几天来熟悉起来的当地牧民挥手和我们再见,虽然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话,但是我无法忘记格桑清澈的眼睛和他的那匹漂亮的白马,也无法忘记当姆的笑容。我们走了,这里的牧民、牛羊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一直被我们的帐篷压住的青草,也即将成为牛羊的食物。我们走了,我们的生活中也将不再有生活在牧区的藏民,也将不再有熊,我们在草原上留下的一切也都将被岁月冲磨殆尽。
既然一切都恢复了原样,那么,最终是什么留了下来呢?
(上篇完结,下篇待续)

发表于 2018-3-28 15: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Where is xiapian
发表于 2018-3-28 15: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给自己买了个灌水王的勋章……
发表于 2018-3-29 09:26:11 | 显示全部楼层
(上篇完结,下篇待续)

想问下篇在哪?
发表于 2018-3-29 09:39:07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小雯 发表于 2018-3-28 15:18
我给自己买了个灌水王的勋章……

还有这种操作?

点评

嘿嘿 我现在有勋章了  发表于 2018-3-31 00:14
发表于 2019-9-25 19:44:13 | 显示全部楼层
Where is xiap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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