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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启孜峰] 初恋——厦门大学登山队2002启孜峰队长回忆录——张宏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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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2 08:47: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初恋——厦门大学登山队2002启孜峰队长回忆录  
  
  
  
--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1.gif发表日期:2002 --出处:厦大登协-------------------------作者:张宏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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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我承认本文有记流水帐的嫌疑,但这是真实的细节。我希望在多年以后,能用此来填补我残缺的记忆。
  向西,向西,再向西(7月9日——7月13日)
  ....7月9日,厦门是淅淅沥沥的雨天。上午去托运行李,几个男生蹲在货车车厢里,没想到里面还下小雨,只好用伞撑着。办完手续后,大家就分头行动了,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出发,得做好最后的准备。我顺路拐进网吧,到未名BBS上发邮件给北大的几个朋友,说好拉萨见,互祝一路平安。手机不停地响,匆匆扒了几口饭赶回宿舍装包。似乎我们总在出发,又似乎每次都匆匆忙忙。先背上75L的军用迷彩包,再斜背上摄影包和小挎包,全副武装起来了。轻轻地锁上宿舍的门,隔窗望一眼自己的床铺,平静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三家村走去。我知道前面路途坎坷,充满危险,但我知道自己会回来的,有我的床铺在等我。
  
  
....不少队员已先到了,还有送行的兄弟姐妹们。陈晔最后一个到,似乎东西特别多,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我们把包做最后的调整,男生帮女生背些东西,结果伊娜、凡露分别把一个书包塞进了我的包里。“出发吧”。三家村作为厦大的学生活动中心和交通枢纽,每次我们都从这里出发,去东山水库,去云顶山,去福州……记不请多少次了,而这一次,是去我们心中的圣地——西藏,去攀登我们生命中的第一座雪山——启孜峰。
  
  
....送行的人帮我们撑着伞,却不顾自己淋湿了身子。在校门口,我们以最快的速度集合留影,还是彻底淋湿了。“母校会以我们为骄傲的”。每一个人都会这么想。
  
  
....送人千里,终有一别。火车上人实在多,我们劝送行的兄弟姐妹早点回去,他们却执意要与我们多呆一会儿,没想到送行变成了登山队的送送行的人下车……终究,K244次列车载着他们依依不舍和祝福的目光伴我们一路西去,告别美丽的海上花园——厦门。
  ....淋湿了身子,车厢内又开空调,队医伊娜督促我们每一个人都服用板蓝根以预防感冒。阿姨也开始发挥作用,招呼大家喝果珍暖暖身子。小尝和阿姨都是第一次坐火车(由于地形所限,福建的铁路线较少),睁着好奇的眼睛,这边看看,那边摸摸,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想像半年前吴琪第一次坐火车,激动地要与火车头接吻,在我们的强烈劝阻下,未遂。一个小孩从我们身边经过,小尝感叹道:“这孩子,真幸福。这么小就坐火车!”众人无不捧腹。慧梅开始学习了,先跟阿姨学闽南语,她说一句:“蒙金几醉(我东西很多)”小尝诧异地张大嘴:“你说什么?我怎么听起来像‘我儿子很多’。”慧梅羞愧难当,立码限陈晔转学法语,第一句就学“我爱你”,这三个字虽不常说,却最重要,不管哪种语言,都先学这句。登山队的每个人都能用几种语言讲“我爱你”,尽管从未正式用过。列车广播室突然放起青藏高原,小尝兴奋地拿出网友送的《藏地牛皮书》,慧梅也拿出平常搜集的藏汉短对话,大家又一古脑学起藏语,好像还流行过一阵日语……
  
  
....沈威也跑过来与我们凑热闹。这小子生性顽皮可爱,是我们当年南强骑行队的铁哥们,他今年要单人单骑重走丝绸之路,与我们一起到西安后就改骑自行车上路。登山队有一个活宝——吴琪。他之所以能成为活宝,有两个理由:第一,神经末稍发达,容易兴奋;第二,最重要的一点,作为福州人他普通话不标准。吴琪讲普通话,那可是一绝。有一次登山队要求每人交一张照片,他转告陈晔,陈晔竟听成了“交四毛钱”。听他讲普通话,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多少个人,就能听出多少个版本出来。这个活宝碰上沈威,再加上大家的积极配合,我们3号车厢简直成了搞笑工厂,连列车员也被我们吸引过来搞联欢。他看我们统一的登山鞋,迷彩背包,疑惑不解:“你们是海军陆战队啊?”接着把目光转向我:“你是搞艺术的吧?”“对,对。厦大艺术系的高才生。”沈威连声附和。突然,一个女生尖叫起来,原来她在车窗上发现了小强(蟑螂)。大师兄正色道:“老实交待,是不是你从女生宿舍带出来的,要把它偷渡到布达拉宫?”“也够瘦的,有点像我。”吴琪嘀咕道。“火车上哪有女生宿舍零食多,营养不良啊。”“No,No,它是穿婷美内衣长大的。一穿就变——”“不,不,它在K244的空调呵护下长大,吹空调吹的”。列车员这一句话把半个车厢都逗笑了。小强意识到不妙,正待拨脚走人,不料大师兄的一指禅从天而降,置其于死地。“精彩,这乃少林寺绝学,怎么你南普陀的也学会了?”
  ....
  
....火车进入我的家乡华北平原,伊娜这个福建人睁着好奇的小眼睛,“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白杨、泡桐、棉花……”她居然一一记录在本子上,其精神足以感动得我流两盆眼泪,也深为我的家乡感到自豪。20:04分,列车进入许昌站,我下车10分就可到家,大家兴奋地要求我下车请客。可20:07分火车就又开了,我深情地望了一眼,这真的是第三次过家门而不入了呀。
  
  
....5:58到达西安,签了7点多往兰州的。要与沈威分别了,我生出几许惆怅。我们要去登雪山,他单人单骑闯新疆,虽然都有危险,可我们是11个人,他却只有1人,要不是登山队长,我一定陪他去。可不出发不是好男人,旅途虽然凶险,但很快就会结束,再次回到平静的生活中来。就像我们,现在已到西安,再过几天,就会到拉萨,再过几天,就会登山,再过几天,就回到厦门,真的,很快的。幸福的旅程刚开始就结束了,再次回到平静的生活中去。我往沈威胸前擂了一拳,“注意安全”就头也不回地带着登山队进站上车了。偌大的候车厅,那么多人,却只剩下沈威他一个人是厦大的,这就是人在旅途的感觉吧。
  
  
....往兰州的车是北京来的特快,一上车就明显感到了西北风味。我们所在的车厢简直就是民族大团结,戴白帽的回族,维吾尔族,穿藏袍的喇吗,叽哩呱啦的日本人,高鼻梁的国际友人(大约是欧盟的吧),还有“海军陆战队”的我们。车窗外是陇西黄土高原的土黄色,无穷无尽。驾着农用车的当地人谋杀了大师兄不少胶卷,冀凌杰开始学习摄像,两天没睡的我终于找个三人座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出兰州站进候车厅签字转车,一进门,保安就指着我:“你,过来,看一下身份证。”我早有准备,学生证、身份证一起拿给他,他四只眼睛瞪着我,“搞艺术的吧”,“嗯”我随口答道,尽管我学生证上就写着“工商管理”。后来知道大师兄也被查了,我们这两个倒霉鬼,一个光头一个长发,老被查身份证。兰州与厦门有两个时差,这里的六点天还非常亮,我们直接杀奔尝河第一桥。这是尝河自源头而下的第一座桥,20世纪初英国人修的(现在在其上游已修建有其它桥梁),全钢架的,挺帅。一通狂拍之后,过桥下到滩里,晚风习习,河面上大游船灯火辉煌,放着舒缓的音乐,竟让人产生金陵秦淮河的错觉,可惜这里没有侯朝宗与李香君,只有我们海军陆战队。几个南方人两三天没吃米饭,对其无限思念。“我也不是多么想吃米饭,只是觉得几天没见她有点不正常。”凡露实话实说。无奈这里短时间内找不到米饭,一个卖牛肉拉面的店也居然只剩下三碗,只好全体杀奔羊肉串摊。这可把大师兄和凌杰乐坏了,这两个人都巨爱吃肉,尤其嗜肥内。其实,大家都乐坏了,这可是正宗的西北风味羊肉串,串大肉香,三毛一串,经济实惠,完全可以当作晚餐。实在吃不饱,师傅还有绝活,烤饼,贼香贼香。人多口多,师傅烤羊肉串的当儿,我们已与周围闲坐乘凉的老乡打成一片,革命青年与阶级群众团结起来,搞起笑来,试看天下准能敌?一位老爷子穿的自制布凉鞋引起大家极大兴趣,众人纷纷穿上拍照留念。没想到吴琪一脱鞋,正在吃肉的全跑开了,据尹涌讲,“杀伤半径有2.5m”伊娜穿上鞋后觉得道具不够,就向正在吃烤饼的尹涌借饼做道具拍照。“别理我,正享受着呢。”“快点了,借一下会死啊,又不吃。”“不行,头可断,血可流,烤饼不可借。”结果,伊娜的想法,未遂,也的确,那烤饼,贼看贼香。为与老爷子的凉鞋媲美,我把当年在陕北过大年时老乡送的鞋垫拿出来炫耀。那鞋垫是当地姑娘花四天时间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甚是精致漂亮。老爷子接过去正看反看一阵子,抬起头温和却又不乏自信地对我说:“你媳妇绣的吧?”语出惊人,害得我差点没被羊肉串噎死。与老乡的接触,西北人的淳朴诚实给我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一位大爷对我们说:“别买我的瓜。我的瓜不甜,那时卖剩下的。”羊肉串乐坏了我们,我们也乐坏了羊肉串老板,等我们付完钱抹抹嘴,师傅竟然收拾起桌凳准备收摊回家——羊肉串被我们吃完了。
  
  
....之后冒充“甘肃一中”夜逛兰州大学,凌晨一点杀回车站,取寄存的行李时被告之曰:“真后悔做你们这笔生意”(我们砍了她一半价又12点之后取行李),我坏笑着说:“西北人真是豪爽!”众人无不捧着肚子走进候车厅。没想到夜里洗手间是免费的,大家纷纷冲进去刷牙洗脸,真是痛快。拿出我们准备的硕大无比的防雨布,铺在地板上睡觉,吴琪、凌杰守夜。三天没躺着睡了,有此一“席”,大家睡姿千出万变,真可谓祖国的花朵,万千姿态。没想到都被吴琪给偷拍了去,而他的拍摄技艺实在不敢恭维,在西宁洗出来之后张张跟案发现场似的,严重侵犯我们的肖像权,大伙一起怂勇阿姨“剥夺吴琪吃饭权利终身”。
  
  
....旦辞兰州去,午至西宁城。西宁是青海省的省会,千年古都,海拔2200米,可以说是青藏高原的门户。“这里夏季非常凉爽,传说当地人不知道空调是何物”。买好去往格尔木的车票后大家分头行动。阿姨带一路人马采购食品,伊娜去买防高原反应的药,我带一些人去郑叔叔家取我们寄过来的包裹,大师兄留守。一切都很顺利,郑叔叔和阿姨执意要请我们吃饭,赶忙打电话招呼大家过来,没想到小尝已先买了米饭吃上了,没办法,南方人,思米心切啊。在往兰州的火车上学到一句歌谣,叫“西北三怪”——面饼像锅盖,面条像裤带,房子一面盖,没想到在西宁得到证实。委屈大师兄一人看包,我们10个在西宁小圆门食府豪吃狂嚼青海特产。西北人就是豪爽,装辣子鸡丁的盘子比我们家的锅都大,这让我想起在北大队记上看到的一句“小碗的羊肉泡馍都足以让人撑死,真不知大碗是什么样子的”。而西北风味就是好吃,撑死了也要再多吃两口。牦牛肉、酿皮、蕨菜、牛尾、手抓羊肉,不可一一枚举,每样都让我们回味无穷,就连已吃过午饭的小尝也频频举筷。而量之多实在不是我们能力所及,干脆打包带上火车,今晚总可以不再吃泡面了。
  
  
....这里没有买到压缩饼干,只能寄希望于格尔木了。匆匆告别郑叔叔和阿姨,马不停蹄赶往格尔木,继续向西!
  
  ....传说中夜色下的青海湖是蓝色的,坐在火车上终未得见。几天来的巅簸,今晚大家都很安静,没再打牌,各自寻找着最佳姿势进入梦乡。大师兄躺在座位底下,我爬到行李架上,滋润啊,比总统套房都舒服。吴琪似乎一夜没睡,守夜,他总是主动承担任务,任劳任怨,好兄弟。
  
  
....7月13日9:36,经过近四天四夜的泡面+硬座,我们来到了一座更高的城市——海拔2700m的格尔木。从东海之滨,到茫茫戈壁大西北,可谓向西,向西,再向西。格尔木是往圣城拉萨的陆地港,重要的交通枢纽,近些年才兴建起来,有人说他是兵城,这里的军人特别多。传说一位将军奉命驻扎格尔木,可漫漫尝沙的柴达木盆地一望无边,辨不清方向。他带着士兵转啊转,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叫格尔木的地方。将军火了,再这么转下去,我们的物资就要耗尽了,他把马鞭往地上一掷,“他妈的,这里就是格尔木”,士兵找来木牌写上“格尔木”往尝沙中一插,再建起营房生火做饭,便有了今天的格尔木。
  
  
....一下火车,冷风迎面吹来,阴暗的天空显得很空旷,是那种灰蓝色。站台上稀稀拉拉的人群,穿着厚厚的衣服,还拼命裹紧,让人感觉到一种萧杀和缺乏生气。“到高原了。”我心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意识。
  
  今天,你反应了吗?(7月14日——7月17日)
  
  
....在火车上,吴琪凭他不标准的普通话,结识了一位山西大学的女同学唐金霞。“相信我就跟我走吧。”西北姑娘就是爽直明快,这多少让我有种“爱我就跟我走吧”的错觉。金霞的父亲在格尔木市的西藏客运站工作,叔叔直接把我们安排在站内的招待所,12元每人每天。洗涮完毕,叔叔带我们到他熟识的一家小店吃饭。看着墙上的价目表,直让我心花怒放,便宜呀!可很多东西不知是何物,“猫耳朵”听起来有些残忍和恐怖。慎重起见,我点了曾吃过的“烩面片”。那帮南方女孩兴奋地叽叽喳喳,乱点一气,队医竟点了“猫耳朵”。哼,小心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找你麻烦!最先上来的就是“猫耳朵”,原来是做得像猫耳朵一样的面片,炒出来的。“我要吃!”“我要吃!”11双筷子一起伸向那只可怜兮兮的碗,我则干脆拿来了勺子。一分钟内全部消灭,可怜队医只吃到了一口,惊得饭店老板和其他客人目瞪口呆,怀疑我们是刚从可可西里无人区下来的11只饿狼。接下来的10碗无一幸免,个个惨遭屠戮,我则乘机大肆宣传我们北方的面食文化,“怎么样,面食好吃吧,可以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和口味,拉、削、扯、揪、烩……”再后来吃饭,这群南方人既对米饭无限怀念,又舍不得好吃的面食,“我们统吃!”阿姨真不愧是阿姨。于是顿顿既点面食,又点饭菜,当然,都是“共享同吃”。我们信奉的原则就是共产主义真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他的也是我的”。
  
  
....在格市的两天,我们都在睡觉中进行。一位女孩睡得一塌糊涂,反应迟钝,闹得队医伊娜搞不懂她到底是高原反应还是确实太困。后勤采购全交给唐金霞和她的同学王永罡了。没办法,西北人就是豪爽。他们帮我们买了压缩饼干,葡萄糖注射液,氧气袋等等内地买不到而必须在格尔木购买的东西。
  
  
....由于格尔木已是高原,我们在队医的带领下牺牲睡觉时间全体对抗高原反应。在格尔木休整两天便是举措之一,上高原前一定要充分休息,减去前半段旅途的疲劳。每天测三次心跳,把数据报给队医记录备案。第二天下午全体跑步到购物中心,作适应训练,感觉有2000米,停下时测一下心跳,竟高达180次/分。“为了尽快适应高原,我建议大家去喝‘孬茶’。”晚上11点多从唐金霞家走出来,我们不顾旅馆12点锁门的规定,走上街头。“孬”是青海话,“煮”的意思,普通话读作“熬”茶,是用湖南或内蒙产的砖茶,配上盐巴在壶里慢火煎熬而成。当地缺少疏菜,喝此茶补充维生素有助消化,外地人初到高原喝此茶能更好地适应。哪里有“孬茶”呢,羊肉串摊上免费提供!说实话,我可不是为了适应高原,主要是为了能公费吃羊肉串,没想到这里4毛一串,还好老板是宁夏回族人,够正宗。
  
  
....15日早九点,熟睡中的我被唐金霞叫醒,在她爸爸的带领下去买车票。看在叔叔的面子上,站长给我们算每人160元,在窗口买可能要200吧。上车前,队医要求每人服了两粒红景天胶囊,并嘱咐反应了要及时汇报。下午四点,“藏AA7076”,一辆蓝色宇通,打着噴嚏向传说中的圣城拉萨进发。我们每个人都神色凝重,不敢怠慢,知道下午就会经过海拔4767的昆仑山口。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若是反应了,就老老实实躺在车里让队医和阿姨照顾;若没反应,就下车风光风光,当一回动感超人,“炫出你的活力”。
  
  
....出格尔木便是贫脊的戈壁滩和光秃秃的远山。青藏铁路工地上热火朝天,生机勃勃。从格市往南百十公里内,这条巨龙已初具规模,静卧在莽莽戈壁高原,只待机车到来就要腾飞。巅簸了两个多小时后,汽车停在西大滩要乘客们吃晚饭。西大滩是青藏公路上的重要食宿补给站,一排瓦房沿着公路排了有二三百米,饭店、旅馆、加油站应有尽有。这里是海拔6178.6米的西昆仑玉朱峰北坡,尽管今天阴云密布,看不到顶峰,但山腰往下巨大的冰川冰舌还是清晰可见。大家都很兴奋,第一次见到雪山,狂拍滥照一通。小尝是第一次见到雪,他惊喜的说雪山给他的第一印象是蛋糕上的奶酪。立码有人纠正说不对,蛋糕上只有奶油没有奶酪。阿姨给我们安排的晚餐是面包+咸菜,配娃哈哈纯净水,中国人自己的纯净水。那面包是加了奶油的,我们把雪山嚼在嘴里。吴琪从车里抱出了我们在兰州买的白兰瓜,宰瓜时他一不小心把瓜摔在地上,队医立码走上去摸摸他的头“你反应了吗,这里海拔3900米。”
  
  
....吃完饭出发一会儿天就黑了,在车子有规律的巅簸中睡觉,也是人生一大乐事。等车再次停下来时,司机师傅说在楚玛尔河附近,前面堵车。才知道已过了昆仑山和荣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反应了也不知道,都在睡梦中,这里的海拔平均4500。“楚玛尔河有藏羚羊啊”。我穿上羽绒服,兴奋地走下汽车,“羊睡觉了”。师傅扔给我一句冷冰冰的话。夜色中的高原空旷而神秘,远处的车灯一闪一闪,像狼的眼睛。天上飘着细雨,空气显得湿润又凉爽,一张嘴就有热气跑出来。裹紧衣服,沿着塞车的长龙往前踱上几步,感觉像保尔?柯察金在冬天的西伯利亚。
  
  
....爽够了上车睡觉,再一睁眼天已大亮,可车才到五道梁,原来昨晚堵车堵了六个小时。“今天,你反应了吗?”队医揪着我们挨个严刑逼供,“这里海拔4600米。”五道梁,是青藏公路上比较凶险的一段,不仅海拔高,气候也恶劣多变,有“到了五道梁,不见爹和娘”之说。车过一便桥后停下来,大家纷纷下车“报到”(在荒郊野外,我们管上厕所叫“报到”)女孩子们可辛苦了,为了遮羞,爬上爬下地跑大老远。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带着些许凉意,感觉像我们家乡深秋的早晨。陈晔有些不舒服,似乎弯着腰吐了两口,并无大碍。
  
  
....昨晚养足了精神,我便背着相机站到车头拍照。巅得厉害,我全身紧靠着车门,拿稳相机屏着气好久才能摁下一张。还好车窗外的风景极其壮美,对得起我的辛苦和15元一卷的富士200。五道梁往上145km是沱沱河沿。这里流淌着长江的南源之一,沱沱河。长江共有两个源区,北源是前面提到的楚玛尔河,南源有两支,一支沱沱河,一支当曲,分别发源于唐古拉山的各拉丹东冰川和姜姑迪如冰川。这两支合并后称为通天河,经过八百里无人区,再往下进入四川就成为金沙江,金沙江往下经过三峡后被称为扬子江。沱沱河从冰川融水到这里已宽敞很多,青藏公路横跨其上,称为沱沱河大桥,是最名符其实的长江第一桥。1986年中国人为了赶在美国人之前首漂长江,漂流船就是从沱沱河桥下下水起漂的。这里也可以开辟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了。
  
  
....在沱沱河上来一位回族大叔,要去雁石坪收羊皮贩卖。他坐在我旁边,不停向我介绍沿途的风景,指点我拍照。坐在车头,一望到天边的高原景观尽收眼底。瓦蓝瓦蓝的天,深遂辽远;雪白雪白的云,棉絮样层层累积,飘来飘去;笔直笔直的青藏公路,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大叔心旷神怡,嘴里哼起了民歌,我知道那是青海海东一带的“花儿”,标准的西部情歌。无论我怎样怂恿大叔,他就是不肯放开喉咙大声唱,脸上现出一丝害羞的笑,“那是年青人唱的。”“您也年轻过啊,当年迷倒多少姑娘呢!”大叔只是笑,不上我的当。没办法,只好我一个人支着耳朵欣赏,算是他个人“哼歌会”的唯一听众。
  
  
....到了雁石坪,离唐古拉山口就不远了,汽车停下来让乘客吃午饭。我们说服阿姨到菜馆点菜吃热米饭。房间里很昏暗,老板又说电灯坏了,黑暗中搞不清菜盘里为何物,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生恐夹到肥肉,不敢轻易举箸。人真的有这种心理:若不知将吃东西为何物,就不敢往嘴里送。对未知世界,我们怀着与生俱来的恐惧。米饭竟2元一碗,加碗另算。真是恐怖,我干脆上车找泡面去了。要上5000多米的唐古拉山口了,大家很自觉地向队医要葡萄糖注射液喝,这个秘方是从修青藏铁路的民工那儿学来的。大师兄再次显示他弹指神功的威力,直接用手指把装注射液的密封玻璃器皿弹开,我们都是用硬东西敲开的。看大家都作好了上山口的准备,师傅长按一声喇叭,“进军!”
  
  
....好事多磨啊,在一条不知名的河流前师傅停下来给车灌水,我惊讶地发现那条河有两种颜色,一半是浑浊的青尝色,一半是砖红色,而且是从东往西流的!由于日月山口已有倒尚河,我们就命名该河为“阴阳河”。拐了几个弯之后,传说中的唐古拉山口豁然出现在眼前,5231米。正常,出奇的正常,一点反应都没有。队医大失所望,她所作的精心准备全付诸东流了。咳,这该死的伊娜,她只恨我们大家都不生病!拍照,合影,以各种姿势各种组合。唐古拉山口就这样过去了,传说中令人毛骨耸然的唐古拉山口。接下去是一路下坡,正式进入西藏地界。站在车头拍了一上午,我扛不住,睡觉去了。傍晚时到那曲,手机突然有了信号,短信息铺天盖地而来,忙得我不亦乐乎。师傅说到当雄吃晚饭,没想到半路上车胎爆了。我索兴拿出在格尔木买的烤饼坐在路边的草地上一边嚼一边看星星,遗憾的是除了认出北斗星其余的只能感叹“真亮真亮”。也是,那银河太明显了,真的如一条河一样挂在天上,我想不管多么没有天文知识的人都能辩得出来,只要他抬起头,就只会指着那贼亮贼亮的一条银带问“这是什么呀?”而决不会问“银河在哪里?”
  
  
....当雄不晓得什么时候过去了,晚饭被师傅给忽略了。恍惚中,窗外的公路整洁漂亮起来,印象中看到了路旁的几个路标“羊八井”、“德庆”、“马乡”。再接着,路旁有树了,有房子了,似乎进入城市了。17日凌晨4:30,睡梦中,圣城到了。
  
  拉萨没有工行(7月17日——7月19日)
  
  
....拉萨的凌晨也不是很冷,这里海拔3650米,按照理论,温度至少比厦门低18℃。空调是不用说了,连电风扇都没有,可后来居然在布达拉宫发现了空调。天不亮,我们未去找旅馆,把从车顶上刚抒下来的雨布铺在车站停车场上,男生躺着休息,女生背靠背讲鬼故事。天亮车站上班,我们就转移到大门口的街边,继续在圣城侃大山。突然有人指着马路对过叫:“看,牛人!”原来是两个人沿街跑步,短衣短裤,真够牛,我们还穿羽绒服呢!不多会儿,那两个人转到马路这边,并直奔我们而来。看清他们的T恤上的字,一个“北大山鹰社登山队”一个“北大山鹰社科考队”,竟是北大队的前站队员杨磊和杨清华,提前到拉萨负责后勤和联络的。我们正向这二位询问些拉萨的住宿情况,一个在大街上溜冰的人向我们溜过来:“是北大登山队吗?”吴琪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不,是厦大登山队。”那人冲我们大伙瞅了几眼,没再说话,溜走了,估计他没听懂吴琪的普通话。
  
  
....杨磊说他们住宿的旅馆已客满,建议我们住车站附近的“康达”招待所,呆会儿要送两个前站队员提前进山,八点往日喀则的班车,得回去收拾一下,先走了。阿姨和吴琪四处找房子去了,留下的开始谈论北大登山队。“他们的队服真漂亮!”“飘柔赞助的”。“他们登什么山?”“希什么峰,7000多米呢。”“希夏邦玛西峰,7292米”“他们把登山路线图画在T恤上,有创意”……
  
  
....阿姨把我们带进了车站招待所,8元一个床位,真便宜。七手八脚把东西弄进旅馆,立即开会宣布两条纪律:1、不淮洗澡;2、不准逛街。各司其职,认认真真做好各项准备工作,20号进山。
  吃午饭时,老板的上菜速度慢得无法想象,我暗自寻思,是不是西部人民都在慢性高原反应啊,怎么做事情都慢腾腾的,效率奇低。无聊至极,大伙各自找乐,饭店门口响起鸭子的叫声,尹涌来了精神,端起相机:“看,狗,哦,鸡——鸭子!”他说了三次才说对。“尹涌、你‘吴琪’了?”一路上,吴琪显得特别亢奋,动作和话都有点过火,而我们把兴奋视为高原反应症状之一,于是“吴琪”就成了高原反应的代名词,“今天,你‘吴琪’了吗?”“吴琪,你又‘吴琪’了!”吴琪ful成为衍生词,用来形容一个人兴奋过头,说些不着边的话。

  
  
....老大,吃完饭干什么?”“谨遵医嘱”。伊娜眉头一扬:“睡觉,谨防‘吴琪’!”菜做得慢,阿姨和慧梅就有机会跟在老板身后认真地学烧菜,她俩是山上的大厨,陈晔在旁边对老板的每一句话作了认真的记录。“酸菜粉丝汤:①粉汤开水泡②酸菜切碎③放青油④炒酸菜⑤放开水⑥胡椒粉⑦放粉丝⑧盐,鸡精⑨出锅⑩放葱” 唉,这群女生,在家肯定没下过厨房。一想到我们在山上的身家性命都交给她们,只觉前途暗淡,日月无光。
  
  
....下午从西藏登协回来时,杨磊过来看望我们,正与大伙谈得眉飞色舞。由于我们是第一次登雪山,很多东西对我们来讲是完全陌生的。大家七嘴八舌问了杨磊很多问题,“集训时最后加到多少圈”是女生最关心的问题。“女生20”“哇噻,老大骗我们,让我们加到25圈。”凡露终于找到不跑25圈的理由了。杨磊问几点钟,说自己的手表在火车上一觉醒来发现表盖没了,再一觉醒来表针也没了。他们的大部队傍晚就到,有一两个队员“吴琪”得厉害,借我们氧气袋一用。邀请他共进晚餐,他婉拒。看得出,大部队要到来,亲爱的兄弟姐妹们要团聚,急切盼望的心情使他有些焦躁,做什么事都有点心不在焉。这种感觉,大约只有脱离大部队脱离团队的人才能感觉到,而这个团队必然是亲密友爱,生死与共的团队。我们吃晚饭时碰到杨磊和杨清华在街头焦急地翘望,拉张凳子让他们坐下来,可他们坐不下,又跑到金珠路往西张望了。吃完饭与他们一起苦等,本来说傍晚就到可现在八点多天将黑还未到,不晓得这两位兄弟心中是什么滋味。大伙有的打电话,有的上网,先散开了。杨磊和清华已在联系装运物资的人力三轮车,我先回旅馆休息。
  
  
....22:30,大部队到了。我赶紧招呼在旅馆的几个男生下去帮忙,车就停在我们楼下的院子里。嘿,人可真多,登山队科考队加起来有二三十个。我们下去时女生已被安排回旅馆休息,男生在杨磊和他们队长的招呼下搬运东西。与我们的七个纸箱相比,他们的物资可真多,满满一车顶全是。黑色驮包,白色塑料桶,装发电机的纸箱,登山包……租来的两辆三轮车每次都装得跟小山似的,不停地在旅馆和车站穿梭往来,心疼得车主站在一旁哇哇大叫,却插不上手。再次与山鹰社社长刘炎林(也是今年登山队队长)相见,感慨颇多。上次是在北大我找他们学习,而今已是在雪域高原,圣城拉萨。他跟我引见今年的登山队长林礼清,我俩一握手,礼清第一句话就是:“你们队里福建人很多吧?”“是啊,您是福建人?”“福州闽清的!”看得出,他为自己的家乡感到深深的自豪。又见到卢臻了,这个有点腼腆却让人感觉极其稳重的山西小伙子,还记得在北大时有人介绍他的两个特点“不上网不攀岩”,他在社里负责装备,我们这次登山的装备就是托他在北京买好直接帮我们带到拉萨。卢臻一直在不紧不慢地干着活,偶尔笑一笑,轻声说一句:“装这个包。”还见到了其他几个年初在北大认识的,让人感到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是未见到张兴柏,这个东北人会有多高呢?打过很多次电话,却一直没机会见个面表示一下谢意。
  
  
....你们还没吃晚饭吧?”“嗯。”“放心,杨磊都安排好了。”目送他们远去,我们也上楼休息,谨防“吴琪”。
  
  
....18日,各项准备工作全面展开。阿姨、小尝去新华社联系报道事宜,大师兄一队人马采购后勤物资,尹涌、凡露和我到西藏登协准备我们登山的装备,伊娜在旅馆留守。很快阿姨那边捷报传来,新华社已将我们到达拉萨准备攀登启孜的新闻发了出去。后勤采购是一件很琐碎累人的事,同在一个市场,同样的东西,这头与那头价格能相差一倍。我们的经费有限,为了省钱就一定把价格打探清楚。陈晔拿着本子在市场上一家挨着一家问,仔细比较对照之后才决定在哪家买。由于阿姨不在,平时不喜欢砍价的凌杰此刻成了砍价主力,摄像的任务都被放在一边。据说吴琪更是神奇,他硬是在诺大的市场上找出了仅有的几个福建老乡,利用这层关系,赚得不少优惠。中午一点多时,他们押着一大三轮车物资返回西藏登协,师傅说他从未这么辛苦过,东西多路程远。
  
  
....我们三个到西藏登协,尼玛老师把教练康华老师巴桑老师协作罗布、强巴、瀑布介绍给我们认识。寒暄过后就一起收拾装备,先晒了帐篷,之后去登山学校取来了背包、高山靴、冰爪、冰镐等技术装备。我与尼玛老师确定了租用装备的费用,还见了张明兴老师,他们对学生的登山活动非常支持,给了最大程度的优惠。此刻,北大的几个队员也在西藏登协谈一些事情,我们不时地见面,彼此都很忙,来不及多说,他们租用了一个氧气瓶。后来忙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坐在“突击营地”酒吧聊天,有尝超老师,还有北大队的李兰。李兰的大名早已久闻,今日相见想不到竟是如此一位纤小而又谦虚的姑娘。当初是李兰提醒卢臻把登山鞋提前寄到厦门给我们,好让我们的脚与鞋子有个较好的磨合期,用她的原话说就是“这样也算对他们负责”这是我在BBS上自己看到的,不是卢臻告诉的,由此很敬重和感激兰姐。昨天杨磊介绍时说她平常在校训练时表现不是多么出众,可一到山上就异常活跃,比谁都体力充沛。说她开路时由于身轻如燕,脚印太浅,后来者还要二次开路。尝超老师的发型很有个性,还戴了一只耳环,讲起话来很温和,他跟我们讲了很多登山的故事,逗得大伙哈哈大笑。与这些人聊天,仿佛与心中敬仰的雪山对话,很是亲切和受益匪浅。
  
  
....下午北大科考队在酒吧里访谈西藏登协和登山学校的老师及工作人员。我们队的人也全到了,在教练的帮助下,调试高山靴、冰爪,还学习打各种各样的绳结,“8”字结,水结,双渔夫结,意大利结,好像有个人很笨,学了很久都未学会,那个人就是我。卢臻打电话叫过去取装备,我与凡露过去。他们住的房间很宽敞,一个屋就住十几个人,还有的打地铺。卢臻还是一如继往地平静,穿着凉鞋,白色的袜子。记得有一次夜里12点多打电话问他装备的事,接电话的就是他。挂了之后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再次打过去,接电话的还是他。讲完之后,他平静地问了句:“还有什么事吗?”这句话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接电话的是他,说明他怕影响宿舍其他同学休息,“还有什么事吗?”充分显示了他的沉稳,我们这个年代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北大的装备堆积在楼梯的平台上,卢臻手中的文件夹十几页打印纸详细地记录着每一样东西装在何处,他右手腕戴着一条特殊的手链——一条橡皮筋上密密麻麻穿满了各个驮包上的小钥匙。他先在打印纸上找出我们的东西所装驮包的编号,然后根据编号找出驮包和钥匙,之后递给我一张列有我们装备详细清单的列表,和我们一一核对。像卢臻这样细心沉稳的人,请他帮忙绝对放心。我们很快搞定了一切,握手致谢后,就又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晚上康华老师把我们这次登山的详细日程计划作了出来,共计12天。从西藏登协返回旅馆时,第一批六个人打的先走,超载两人。半路上一声巨响,车胎爆了,师傅辛苦地趴在地上换轮胎。凡露内疚地说:“师傅,该不是我们人多超载把车胎压爆了吧,我可才90斤啊。”师傅一字一句地说:“有一部分原因。”

  
  
....19日仍然是大采购。中午我刚在餐馆吃完饭,短消息传来噩耗,“拉萨没有工行!”取不出钱。晴天霹雳,而且霹在了我们头上!几年前就在网上看到过“拉萨没有人见人爱的灵通卡”,没想到是真的,而且至今仍然没有。先跑到人民银行确认拉萨的确没有工行,询问有什么解决办法,答曰到布达拉宫广场的农行总部碰碰运气。当时是中午一点多钟,那天是星期五,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不然明天就是双休日,银行间的跨行业务和跨省业务都将“双休”。尝试了所有的银行,中行没与内地联网,建行不接受牡丹卡,邮政储蓄和农行接受牡丹卡却不提供取款业务。因为找银行的缘故,有幸在的士里目睹了布达拉宫的真面目,雄浑壮美,与青藏高原的厚土和空旷的蓝天协调在一起,让人感觉到一种真实的神圣。来不及细看,找钱要紧。小尝叫醒他在厦门午休的哥哥,想通过电话银行将我们的钱转到他哥哥的工行帐户,再由其转到建行,再由他的建行帐户转到我们的建行帐户。这边有条不紊地尝试,那边大家分头找自己的同学请他们帮忙紧急往我们的建行帐户转钱。袁绚2000,慧梅的同学2000,哥哥2000,电话在打,短消息在发……小尝的那条路宣告失败,被告之曰我们的卡未申请电话银行业务,还好他哥立即给我们汇了5000过来。我赶回西藏登协找大师兄,他们刚从市场上回来,告诉大家不幸消息后说不要紧张,我们马上就能凑齐2万元。号召大伙把身上能取出的钱马上取出来,全部充公,宣布进入“战时共产主义”,按需分配。下午5点多时,一切搞定了,把5000元预付款交给尼玛老师,长长吁一口气。他批评我们没做好准备工作,说登山是一件严谨的工作,万事须小心。
  
  
....一切工作就绪,晚饭尼玛老师请客,在“突击营地”酒吧吃西餐。饭后我到北大住处取氧气袋,正碰上他们登山队15人在吃饭,一桌人谈笑风生。走上去与炎林握手互致珍重,他们和我们一样,明天进山。等租的中巴车来了,大伙七手八脚装车,吴琪表现得很好,爬上爬下,任劳任怨。昨晚同行的六人今晚又故意同车,欲再爆的士车胎,先回旅馆。等我们五人从“边塞远景”大龙那里租对讲机回来,几个人竟站在寒风瑟瑟的街头。原来凌杰把凡露的相机拉在的士上了,是那架理光XR-X2000。向交警报了案,苦等也没什么结果,只好回去睡觉。警察说的对:“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吧。”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们,明天,出发。天空竟然稀稀拉拉落起雨来,一如我们7月9日从厦门出发的那天。
  
  
....夜里12点多,出发前的队会。强调一定要自强,能自己完成的操作一定要独立完成,不可过分依赖教练和协作,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多学东西,尽早成为一支成熟的队伍。但也决不能逞强,不能勉强自己的能力,在山上要绝对服从教练的指导。
  
  
....明天,明天,人生的初恋将要开始。
  
  BC(7月20日——7月21日)
  
  
....BC是大本营的意思,启孜峰BC海拔4700M,在一座尼姑庵下。
  
  ....7月20  日7:10起床。动作还算迅速,洗漱完毕,开始分批往楼下搬东西。雨还在下,太像我们从厦门出发的情景。对前途未知的渴望,让我们产生一种出发的冲动,仿佛冬去春来新生命的孕育。车还没到,我留下看东西,让他们抓紧时间去吃饭。10分钟未过吴琪就回来顶我的班,让我去吃饭。队长多吃苦是正常的,而队员能体谅到这一点反过来照顾队长,这让我很感动!感到集体的力量。我就近找一家店吃,稀饭,包子,四川泡菜。刚吃到一半,车来了。冒雨装车,旅馆的服务员为我们祈祷平安归来,城市的确有她温馨暖人的一面啊!
  
  
....人虽然不多,可东西多,这辆中巴车被塞得满满的。8:30,沿着青藏公路离开拉萨。抵达拉萨是在夜间睡梦中,这回有机会看看路边的风景了。拉萨四面环山,成为一个小盆地,高原上的狂风暴雨吹不进来,所以拉萨市小气候非常好。青藏公路沿着拉萨河蜿蜒前行,路两旁都种了杨树,很整齐,很茂盛,与想象中的高原相去甚远。路旁的村庄是充满藏族特色的房屋,屋顶都有经幡飘扬。村周围是整块整块的青稞地,油菜田,绿意盎然,倒让人觉得是行驶在江南水乡。过了德庆后,公路开始有些坡度,拉萨河的水流也急了许多,河的南岸就是青藏铁路的工地,“中铁十八局”、“中铁三局”等等。大幅的标语口号随处可见:“战天斗地建功立业”,“质量为重,安全第一”,“建设世界最高铁路”……铺天盖地,很有鼓动性,让人产生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冲动。但也有一些“保护青藏高原特有生态环境”,“让高原天更蓝水更绿”的环保标语。这相对于几十年前的“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大建设时期,是有了意识上的进步,让喜爱高原的人多少感到些安慰,只是不知道这些口号落实得怎么样。河南岸再往上,就是远处的群山,全是绿的,典型的高山草甸植被,偶尔能看到野花,只奇怪于很少看到牛和羊。离开拉萨50、60 公里之后,路变得险峻起来。弯特别多,拐来拐去,硕大的石头直挺挺地立在路边,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砸下来,挺吓人的。在一些路段,为了防止出现碎石滑坠的危险,人们用很粗的铁丝网像网兜一样把大片的石头“一网打尽”,边缘用钢柱固定住,煞是壮观。走南闯北这么久,这种交通设施我是第一次见。
  
  
....昨天睡得太晚,车里的伙计们大多在睡觉,错过了这么美好的路边风景,真为他们遗憾。到了羊八井后左拐,跨过拉萨河,是前往日喀则的省道。路很窄,也很旧  ,比青藏路差多了。羊八井是牧区,除了镇上几排房子外,再往里,就只剩下藏民的帐篷了。迎面走来的藏族汉子最纯正的藏族服饰,最标准的藏族肤色(紫红色或紫黑色),不像在拉萨街头,满目是老外和西装,地道的藏饰只有在大昭寺门口才多见,那是外来的朝圣者。受现代化的影响,拉萨的藏族越来越多穿西装的,小孩子则多是校服运动装,再加上满大街的游客和四川生意人,除了建筑外,拉萨的藏族气息越来越淡了。据说在最边远的雅鲁藏布江边小村庄,竟然能看到NBA公牛队乔丹的23号球衣!以麦当劳,可口可乐为代表的美国文化在全球的扩张,伴随着各区域特色文化的萎缩,实在叫人痛惜。“越是民族的,才越是世界的”,全球化在给经济政治带来便利的同时,其对文化的破坏不能不令我们反省。据唐师曾唐老鸭讲“全世界的星级酒店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羊八井最出名的是地热资源。远远望去,一片蒸汽腾腾之处,像硕大的天锅刚刚为将要沐浴的西王母烧开了水,便是地热电厂。康老师说路边有温泉浴池,10元一位,下山时可以来爽一把,听得大家来了精神,睡觉的都醒了。公路延伸的尽头,矗立着一座“体型稍胖”的雪山,比其它山峰高出一大截,只是山顶在云中时隐时现。康老师说那是穷母岗日,北大去年登顶的,山体破碎,难度比他们今年要登的希夏邦玛西峰还要大。
  
  
....从羊八井出来有八九公里的样子,右拐,就是往启孜脚下尼姑庵的小路。几个月未来,道路似乎有所变化,司机找不到路口在哪,只好下去问。尼姑庵此时已出现在视野内,依山势而建,由低往高,层层进进的,咋看上去有点布达拉宫的感觉。大师兄换上长焦头把她拉近了狠拍,凌杰也开始摆弄摄像机,队医则拿出她的μ2乱摁,一时间快门乱响,过片声嘶嘶阵阵,背景音乐是汽车发动机有规律地“突突突”。司机很快回来了,说是从那所学校门口经过,只好又倒车回去。“天,这能叫路么?”北京人凌杰大惑不解。“比长安街是差了点。”同是北京人的康老师还不忘幽他老乡一把。两道车辙,满是碎石,忽高忽低,还不时有小溪冲毁路面。没想到这辆丰田中巴还具有这么出众的越野性能,在师傅的调教下发出重低音吼声,横冲直撞,蛮不讲理,颠得我体内五脏六肺“乾坤大挪移”,肾胃功能倒置。每逢下坡,车厢后部堆得高高的登山包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下来,小尝和吴琪只好站起来用“热血之躯”顶住“敌人”的猖獗进攻。再往前走,车身突然大角度向右倾斜,我们全体立马将重心往左移,生恐翻车。这么一折腾,车厢顶部的物品耐不住了,一袋面粉眼看要掉下来。师傅停车,巴桑爬上车顶抢险,我顺势站在车后“报到”。没想到不远处的藏民向我们走来,而且还有女孩子,“不要过来!”我声嘶力竭地大吼,可他们听不懂汉语,以为出了什么事,反而加快了脚步。我只好紧急“收工”,“战略转移”到一处矮墙下。
  
  
....这条往尼姑庵的“路”旁散居着一些藏民,他们用石块堆起的矮墙将路边的草场分割,划出自己的“势力范围”。有的墙内开满了紫色的花,不知是不是苜蓿,有的是金灿灿的油菜。马匹很多,藏族小伙子骑在上面帅呆了,吴琪兴奋地大叫,这位南方人还没有骑过马。其实我也没有骑过。早就看到沿路有几个兵哥在忙活着什么,好像是通讯兵,上去与其中一个打招呼,竟然是山东人。“忙什么呢?不会是军事演习吧?”“训练。”他指指穷母岗日的方向,是一整排的军用卡车。“我们来多兵种混合演习吧,我们可是海军陆战队呢。”大家一阵爆笑。藏族朋友虽然听不懂,看我们笑也跟着乐。
  
  
....重新整好车,大家抖擞精神向传说中的尼姑庵发起最后攻击。峰回路转之后,一条大溪出现在眼前,足足有10米宽,水流甚急。没想到陈师傅一踩油门就往前冲。“不会吧!我可没有买保险啊?!”凌杰绝望地闭上了眼。“飞跃黄河!”尹涌临危不惧。车在溪中间停了一下,师傅又狠踩了一下油门,冲了过去。刚过去有20多米,康老师就叫停车,说到了。我们下去转悠转悠,果然像尼玛老师说的那样,这里有一片藏民遗弃的羊圈,全是平地,而且石头垒起的墙有一人高,用防雨布一搭,刚好形成简易厨房。我们的BC就是这儿了,刚好在尼姑庵下,康师傅看一下海拔表是4700米。
  
  
....卸车!看到营地周围环境这么好,大家都很高兴,而且身体状况也很好,没任何反应,干起活来特来劲。“来,来,注意一下。这种草千万别碰,皮肤一触到就火辣辣地疼!”康师傅给我们上野外知识第一课。可眼看那草遍地都是,且都有半人高,一旦干起活来,不碰到它们怕是不可能。吴琪给每人发了一副劳保手套,希望能起防护作用。可没想到那草身上很小的刺像针一样能穿透手套,一旦碰到依然火辣辣疼。顾不了那么多了,算是启孜峰给我们的见面礼吧。先卸车顶的东西,蔬菜、大米、帐篷、登山包……与司机同来的女售票员也加入到我们行列中来。正干着,一阵喇叭响,援军到了——尼玛老师开着吉普车带着三位协作赶到。有了罗布,瀑布,强巴三位强力外援,干活的速度大大增加。罗布一人扛着50公斤的煤气罐很轻松地就走了,强巴不服气,扛上另一个,走了。牛人!
  
  
....我们先把物资集中堆放在厨房旁边。然后分两批人,一批烧水做饭整理后勤物资,由阿姨带领;一批搭帐篷清理营地,由我带领。当然,更多时候我们还是听康老师安排。大师兄搭起三脚架拍照,冀俊杰摄像。硕大的防雨布拉起来,由一堵墙起,跨过羊圈,压在对面一堵墙上。两头用石头压住防风,中间用两根奥索卡大帐的杆子撑起来,侧翼人为地把它往下垂,这样下雨时“房顶”便于排水。嘿,成了!巴桑搬来两块石头架起煤气灶,皮管子接到煤气罐上,一打,着了!架上钢筋锅,罗布和强巴刚好打来水,开始做饭!这边康师傅指挥我们撑起了两顶奥索卡,两顶MOUNTAIN——HARD,一顶康老师自己的VE—25。之后打地钉,搬石头固定,用冰镐清理牛粪。这里是羊圈遗迹,可牛粪居多,一不小心便中地雷,只是不太臭,野外的粪都是新鲜自然的,真神!干活时难免被那种毒草碰到,叫苦声不断。
  
  
....等我们建好营地,那锅里的水还没丝毫动静。这时尼玛老师从山上走下来,原来他刚刚上去与尼姑庵的主持“阿尼拉”(“阿妮”是藏语尼姑的意思,“阿妮拉”是对主持的尊称)谈了雇用劳力的事,说好一人上一次ABC(前进营地)40元。我们建营的当儿过来两个藏族男子和几个小孩,主动与尼玛老师打招呼,好像认识。原来他们主动向尼玛老师申请做背夫,煤气罐比较重,尼姑背不动,即使这两个男子也要轮流背,毕竟是5000米啊!尼玛老师答应了他们。之后叫我付了700元车费给司机,他便与中巴车一起回拉萨了。
  
  
....水开了,阿姨叫我们先冲些果珍喝。无奈僧多粥少,开水一会儿就被瓜分完毕。装上水继续烧。等待的工夫,慧梅和阿姨开始清点物资,把后勤用品全放到厨房,攀登用品全存放到协作的帐篷里,个人物品收进自己帐篷。外面下雨了,淅淅沥沥,时停时下。一个小时过去了,水还未开。第一次在高原做饭,根本无法把握时间,在内地的一些习惯性判断在这里完全失效。除了等,我们还能做什么?打水!看巴桑和罗布抬着水桶出去,我和吴琪也跟了去。水源比较远,就是我们“飞跃黄河”的地方。由于下雨,天阴阴的,摸一摸水,够冷。这水估计就是启孜峰的雪山融水。天阴挡不住好风景,捉摸吃饭时间尚早,我们四个就坐在溪边聊天,巴桑说这四周都是山,“启孜”是狗的意思,对面是“拉孜”,羊的意思,启孜旁边是“鲁孜”,鸡的意思,“穷母岗日”是什么意思记不清了。他还说启孜是他们登山学校的训练基地,他以前来过。巴桑今年5月刚随一支美国队登顶珠峰,他英语口语不错,只是几个月未用,有些生疏,硬拉我们和他对话。“Are you single or married?”年轻人老爱问这些问题,他告诉我说自己已结婚,还有两个孩子。看着他那淳朴和善的面孔,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跟我们开这种玩笑(事后我们知道他连女朋友都没有)。我们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抬着水往回走。虽没有什么高原反应,可干起活来就是有感觉。水桶太大,装了大半桶,估计有50斤,两个人抬,巴桑和罗布很轻松,我和吴琪走不出20步就得停下休息。倒不是没力气,主要是呼吸很难调整,老觉得喘不上气,心肺供氧不足,再大的力气使不出来。我和吴琪都是好强之人,坚持要与巴桑、罗布轮流抬,尽管这影响了整体的速度。我们记得临行的会议,“要自强,但绝不逞强”。
  
  
....到营地时他们已经开始吃饭了。慧梅烧了两锅面条,第一锅把握不好面条与水的比例,太稠,烧糊了,第二锅还不错。可大家都盛第二锅,给我们四个留下了第一锅。吃饭时所有的人都坐在厨房,由于教练和我们还不是很熟,康老师叫我们分别自我介绍。巴桑长得很帅,又一副腼腆的样子,我们故意逗他:“婚否?有房子吗?” “没机会了,人家孩子都生了。”我故意打击那些女队员。一群年轻人,在海拔4700米的登山大本营,空旷的天空和高原有些寂寞,在遮雨的简陋厨房里,说说笑笑,只吃得饭菜都凉了,都感觉到“真情的味道”……
  做一顿饭要两三个小时,吃完午饭立即着手准备晚饭。带来的鸡肉怕坏掉,决定今晚解决。高原上的肉都不好切,女生竟然切不动,只好请陈小尝出马。小尝在厦门时号称“火神”,其烧火是一绝,可在这里无柴可烧,“火神”下岗。想不到是金子就要发光,他二次创业,在高原厨房重新找到了闪光点,擅长切肉,尤其是别人切不动的肉,自称“陈一刀”,终于实现了人生价值的最大化。总而言之,他就是做厨师的命。冀凌杰爱吃肥肉,有时难免自己动手,功力也算不俗,号称“冀二刀”。后来还冒出了“吴三刀”(吴琪),“杨四刀”(大师兄),全男生。

  
  
....按照计划,明天巴桑和瀑布要带尼姑先运一批物资上去,在5300米建ABC前进营地。我向康老师提出我们也派两个队员先上去,好跟巴桑学一些东西,不能只享受教练和协作的服务。康老师看我们状态还不错,同意大师兄和凌杰明天同巴桑一起上5300建营。担心两罐煤气不够用,决定明天由强巴和尹涌下山到羊八井买煤气。再次清点物资,整理出BC不用的物品,如高山食品,行动食品,高山靴技术装备等,该封的封好,该捆的捆好,明天由尼姑背上去。
  
  
....雨一直在下,突然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钻出帐篷一看,一辆吉普车,是黄超老师来了。他带了几个北京的朋友过来兜风,顺便看看我们。“唉,你不说带西瓜来看我们吗?”康老师跟他逗,“我还会来嘛。今天一时高兴临时决定来的。”刚好我和康老师要上尼姑庵和她们确定明天的出发时间和所需人数,黄老师一伙便与我们同行。在营地来回走没感觉,这一往上走立马气喘吁吁。我心态较好,一点不急,落在他们身后十几米,不紧不慢地,由着自己的节奏走。这对野外行军很重要,一定要按自己的节奏,调整好呼吸,持续地走下去,便不会太累。千万别被别人的步伐打乱了节奏,心态要放稳,有耐性。大约有20分钟,便来到庵门口。两只大黄狗摇晃着尾巴欢迎我们。有位“阿尼”先带我们参观庙宇,在经堂,我险些犯错误,刚要抬脚往右走,巴桑叫住我,应该往左走。藏传佛教的习俗,转经拜佛一定要顺时针,比如参观大昭寺,比如绕玛尼堆转圈。经堂里很暗,看不清供的是什么佛,巴桑停下来拜的时候,我们也学着双手合十。鞠躬弯腰拜上一拜。巴桑每次都要往供桌上放一点零钱,藏族人都有往庙宇捐钱积德的习惯。在内地逛寺庙时,我只是远远地对佛像瞧上几眼,从未拜过。只觉得人很多,很热闹,丝毫感觉不到宗教的虔诚。而在这里,海拔近5000米的一个小小尼姑庵,在寂静和昏暗中,我感觉到一种力量,每次都认真地鞠躬,却不许愿,只是从心里向佛像表示我的敬意,就像有时与朋友坦诚地交流对话。有一种道理,是不言自明的;有一种力量,是不怒自威的。
  
  
....从经堂出来,巴桑用藏语很快和阿尼谈好了明早8点八个人与我们一起往ABC运输。下到营地,黄老师他们驾车回拉萨去了,而我们的晚饭还没做好。雨一直在下,慧梅忙里忙外,出出进进,却没穿冲锋衣,淋湿了衣服。康老师批评:“在山上要保持身体干燥以保持体温。赶快回帐篷钻进睡袋暖暖身子,明早起来不感冒已是万幸。”晚饭菜很多,鸡肉,瘦肉,豆角,炒蛋,还有两个汤,所以做的时间特别长。康老师说山上做饭要求花样少量大,能吃饱就行,不要做那么多种类,以后两菜一汤就行了。而且在山上一般很晚起床,晚上又睡得早,一天吃两顿就行了。  真被康老师说中了,米饭不够吃,两个藏族队员主动放下碗,回自己帐篷吃糌粑去了,这让我们很愧疚。第一天高山生活,经验不足,后勤工作做得不好。我们主动提出明天由强巴和巴桑做饭,我们的后勤只有当学徒,认真学习。
  
  
....7月21日,我们正在吃早饭,尼姑们就来了。她们穿的衣服让我眼花缭乱,说不上是什么风格。有的戴帽子,有的戴头巾,有的披披肩,有的穿裙子,或者应该是风摆,搞不清楚,总之是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各种色彩组合在一起,很鲜艳。从绿山坡上走下来,很漂亮。见我们还在吃饭,就默不作声地坐在厨房周围的石头上,看着我们,偶尔指着一些她们觉得惊奇的东西彼此交谈两句。她们年龄和我们差不多,大多不会讲汉语,就这样用自己的青春供奉宗教,供奉菩萨。
  
  
....巴桑吃完饭就开始给尼姑分配背送的物资,他们用藏语交谈,说说笑笑。有一个背上又卸下,似乎是嫌太重。她们随身带一根绳子,不管什么东西,捆扎好了,都能背到背上去。绳子从双肩勒到胸前,这让我感到绳子的妙用。大师兄和冀凌杰也收拾好了,他们一群人10:20开始往ABC进发。康老师把一个对讲机给凌杰,好让我们随时了解他们的情况。目送着他们远去,竟然有点舍不得。他们刚走到尼姑庵下,康老师便冲着对讲机叫:“控制好步伐。”凌杰没吭声,康老师急了:“把对讲机放到手上,收到请回答。”“收到。”“以后每说完一次话讲‘OVER’。”“收到,OVER。”大伙都乐了,这小子学东西就是快。
  
  
....强巴和尹涌也下山去了。他们瞅准地热电站的方向,“两点之间,线段最短”,不管是沟是河,跋山涉水,径直下去了。考虑到从厦门带来的一些东西可能在ABC上用不上,康老师叫我们精简物资,不用的全部寄存到尼姑庵。下午16:15,康老师,我,凡露,小尝,阿姨和罗布一起背上精简出来的物资往尼姑庵走去。慧梅,陈晔,吴琪做晚饭。今天负重,走得更慢了,花半个小时才上去。“阿尼拉”在厨房招待我们,罗布说她是副主持,主持下山参加羊八井的“丰收节”了。一个小尼姑给我们做酥油茶喝,她大大的眼睛望着我们,一点不羞涩。刚喝上一口就立即添满,热情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罗布担任翻译,我们四个不时与他窃窃私语一阵,问东问西。小尼姑端上一大盘糌粑,我们一脸迷茫,想吃也不知道怎么吃啊。罗布自告奋勇,用盛酥油茶的小碗装上大半碗糌粑,再冲上酥油茶,然后用右手食指和起来,就像我们北方人和面一样。原来糌粑就是青稞磨成的面粉。慢慢地和匀了,用右手捏出一小团,交给我;再捏一小团,交给凡露。看着我俩惊恐的目光,他终于意识自己该做个示范,便要过我的那团放进嘴巴大嚼起来。凡露小心翼翼地学着罗布放进嘴里,“阿尼拉”和小尼姑不禁笑起来。大家兴奋起来,都要尝一尝,这可忙坏了罗布。尼姑又端了一盘风干的羊肉,罗布削了一块递给我。我皱着眉头嚼一嚼,什么味道都没有,像柴草吗,我也不知道,只能就着酥油茶硬咽下去,实在吃不惯。酥油茶到是挺顺口,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喝得肚子涨涨的回去,罗布与“阿尼拉”说好明天早上9点,12个尼姑与我们第二批一起上山。
  
  
....在尼姑庵与凌杰联系不上,估计是前面那个山头阻断了信号。今天运输的尼姑还没有回来,康老师,罗布和我出了庵就一直往上走,绕过那个山头好与凌杰联系上,以便了解他们的情况。一阵冷雨从天而降,我穿了冲锋衣,却未穿冲锋裤。裤子很快湿透了,山风一吹,阵阵寒意从脚底升到头顶。想加快步伐以运动提高热量,无奈肺部供氧能力有限。一旦走得急了,便迫不得已停下来喘气,真是痛苦。好容易爬到山顶,还是没信号,只能继续往前走。一直等绕过一堆突兀的岩石后,对讲机里终于传出凌杰的声音,“收到,正在前往ABC的路上……”没听完就又断了。信号实在不好,只能坐下来耐着性子慢慢与他“聊”。说感觉还不错,估计巴桑和瀑布已到达ABC并建营了,他和大师兄离营地还有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老天,从BC到ABC要走八个小时!今天雨水很多,康老师告诉他吃点药预防感冒,并要他明天把对讲机交给巴桑由其下山接应我们第二批队员。信号时有时无,为了完成这最后的对话,花了差不多五分钟。雨停了,远远地看见几个人影从山里沿着峡谷往下走,是尼姑们回来了。我们迎上去,向她们打听情况怎样。她们抖抖衣服,说一直下雨,全湿了,又说背的太重。康老师皱了皱眉头,说这天气要不转好,怕我们明天的计划要被迫取消。
  
  
....回到营地,其他人听说我们吃到糌粑,无不羡慕,又听说味道像泥巴,心里才稍感平衡。晚饭已经做好,有红烧鸡肉。小尝只能看我们吃得津津有味,他对鸡肉过敏。饭吃到一半,外面又响起发动机声。康老师说肯定是黄超又上来了。原来尹涌他们下到羊八井发现那里竟然没有煤气站,只好打的回拉萨,不过每人要十元钱。回到登协搞定煤气正为车犯难呢,正好黄老师的一北京哥们有辆“路虎”停在外面,于是有幸坐了这世界上最高档的越野车上来。黄老师还为我们带来了两个大西瓜,真是言必行,行必果。天色不早,他们卸下煤气立即掉头回拉萨。黄老师说他过几天带两个朋友来登启孜。
  
  
....尽管雨未停,我们还是按计划为明天上山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工作。不到九点就上“床”睡觉,明早六点起床。
  
  
  ABC
(7月22日——7月23日)
  
  
....ABC是前进营地,启孜峰的ABC海拔5300米,位于冰川末端的一处乱石岗上。
  
  
....6:00起床,阿姨,慧梅已经在做饭了。康老师说今天按计划上ABC,于是我们动手拆帐篷,清理营地,所有的东西都要运到5300米处。拔地钉,掀石头,一切逆前天而行,速度挺快,整个营地很快便只剩下厨房还屹立不倒了。已到8:00,饭还没做好。康老师不太高兴,说到9.:0 0无论如何都要出发,否则今天天黑前到不了ABC后果会更糟糕。咸稀饭熟了,配着馒头吃。在拉萨买的馒头剩得不多了,我只吃到一个,咸稀饭不合我口味,勉强吃了半碗。肚子还是空的,便把希望都放在了正在煮的八宝粥上。尼姑们很早就来了,又像昨天那样静静地坐着看我们吃饭。西瓜被宰了,总不能把它背到5300吧。可天太冷,瓜吃起来冰凉冰凉,每个人都只吃了一小块,不敢多吃。剩余的给尼姑,昨晚康老师就送了一个给她们。随着一阵热气升腾,八宝粥熟了。马上就要出发,大家动作都很快。粥中的绿豆还未熟,咬起来硬硬的。这稀粥哪能填饱肚子?我有心把粥盛在保温杯里带到路上吃,在大家的阻止下终未做到。吴琪倒是在他的口杯里盛了满满一杯,不过那杯子很小,300毫升而已。康老师要我带队员先走,他和协作留下来清理厨房,阿姨也留下来清点物资。
  ....
  
....饿着肚子,9:12我们出发了。径直朝着尼姑庵走过去,坡度很大,女生负重20多斤,男生负重30多斤。天空飘着细雨,我上身穿冲锋衣,戴着帽子,下身是罗布昨天借给我的MOUNTAIN-HARDWEAR冲锋裤,脚蹬北大队帮我们买的岩石鞋,还戴着手套。小尝,吴琪,陈晔都只能穿雨衣,伊娜只有一条冲锋裤,也穿雨衣。由于资金有限,我们11个人只配备了6套完整的登山装备,这是我们后来只有七人登顶的主要原因。大家走得很随意,刚上到通往尼姑庵的大路上来,便喘得不行了。于是全体休息,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背靠路边大石头以使自己不再负重。小尝看我手提着氧气袋不方便,便要过去捆在自己背包上。于是他背着两个氧气袋,像两个大气球,要是氢气也好一点啊,可以帮他分担些重量。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感觉差不多了就继续往前走。沿着大路走一小段,又插入小路,经过尼姑庵的露天厕所,便上到与尼姑庵相同高的平台上来。从这里眺望营地,康老师他们还在忙着,厨房的防雨布已被收起来。继续向上,要翻越尼姑庵背后的小山头,转到庵的左边过去。昨天,康老师我们直上,坡度太大,今天我带大家走“之”字形,先往右再往左,路是远了点,可呼吸会顺畅些。越来越没有队形,大家习惯不一样,有的像乌龟,耐性好,喜欢慢慢走很长一段路再坐下来大休息一次;有的像兔子,爆发力好,喜欢快速走一段路,坐下来稍休息一会,再猛走一段,他们休息的频率比较高。登山者一般推崇前者的行军方式,因为这样可以保证体力不透支,算是做有氧运动吧,在同时间内能走更多的路(在养成好习惯并适应之后)。由于怕带错路,我只能快速走在前面,顾不上调呼吸,第一个走上坡顶。大家有了明确的目标后,就“各自为政”了。尹涌和小尝一口气走上来休息,其他人都是走走停停,这么一个小坡,怕是休息了四五次。
  
  
....坡顶上有几块晒经石,还盛开着几朵无名小花。风很大,雨更急了。小尝怕麻烦,还没穿雨衣,在我的厉声斥责下终于不情愿地穿上了。大家把包卸下来,四散坐着大休息。伊娜跟慧梅走得有点慢,刚刚上来。我找到了从坡顶下到峡谷的小路口,也坐下来喘口气。不多会儿,两个藏族汉子和罗布上来了,走到我面前坐下来,他们可真够快的。原来康老师叫他们先走以便给我们带路。藏人把煤气罐卸下来抽根烟,我们彼此无法沟通,只能相视而笑,笑了一次又一次。今天他们每人背一罐,算50元一位。烟很快抽完了,他示意我出发,我示意他可以先走。小尝等得不耐烦,便跟着两个藏族人先走了。我看女生们缓过劲了,就叫罗布带我们上路。罗布话不多,只嘿嘿地笑。很尽职尽责,什么都顺着我们,从来不发表观点。我们说走他站起来就走,我们想停下他二话不说也跟着坐下来。偶尔说话,就是他看到谁太累了,走过去说声:“我帮你背这个包吧。”
  
  
....坡顶到峡谷底部都几乎是90度,路都是硬从陡壁上“抠”出来的。羊肠小道仅容一人,身体左侧是峡谷。脚下一滑滚下去估计就没命了。叫大家集中注意力,脚下一定要踩稳,前后保持点距离,防止出现“多米诺骨牌”效应。有一段上坡路居然全是稀松的颗粒状的小沙砾,踩上去还未用力就往下滑,直惊出一身冷汗。雨未停过,相机背在身上都却不敢拿出来,反倒成了累赘。还好这段陡壁上的路不长,很快就下到峡谷中的草地上来。这条峡谷是启孜峰的融水形成河流切割出来的,河床切得很深,距我们脚底下的草地怕是有几十米,不敢走近去看,只听到隆隆的水声。峡谷左侧跟我们刚才下来走过的陡壁差不多,直上直下的,没有九十度也有七八十度吧。而且全是由巨大的岩石构成的,倒是理想的攀岩场所。往前看,启孜峰隐在水汽之中,昨天下午我在这里看到过的,感觉跟来时照片上见到的一模一样。我们的右前方好恐怖,全是赤裸裸的褐色碎岩石,很明显由风化而山体滑坡形成的碎石坡。从我们的身边往前一直延伸到水汽中看不见的地方,真担心再来一阵山崩滚下一大堆石头,这就是所谓的“滚石区”地形吧。往身后看,羊八井的方向,很明显是个盆地,碧绿碧绿缎子一样的大草场,加上由雪山融水形成的九九十八湾的哈达一样的河流,还有一些明镜一样的小湖泊,被河流串起来,对面的雪山都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多么美的高原风光啊。难怪尼姑庵会建在这里。
  
  
....沿着碧绿的峡谷草地走了几百米后,便走投无路了。要么走向悬崖边,下面是湍急的河流;要么走向碎石坡,冒着滚石的危险走向启孜峰。我们当然选择后者。小尝一直跟在两位藏族汉子后面,叫他几声都听不见,眼见着他们先上了碎石坡,拐到一块大石头后面,不见了。我们坐下来补充点能量。我饿得不行,把行动食品里面合胃口的先干掉:3个果冻,两片牛肉干,4个糖果,一小袋苏打饼干,还有一些地瓜干,最后又来了一个大苹果。把垃圾都收起来,苹果核则丢到峡谷中去,希望三年后尼姑们就可以在这里摘到苹果吃了。
  
  
....抬脚往右上方走,乱石堆中隐约可以看出一条路,那是第一批人走过之后石头堆被踩实了,变得平整些而留下的痕迹。大家速度节奏不一样,刚开始路也比较好走,于是分散着向山头包抄过去,很有打攻坚战的感觉。越往上越陡,大家迫不得已都回到“路”上来,列队前进。罗布很轻松的样子,前后照应我们。我刚开始落在后面,这回攒足了劲想一口气走到前面去,便抄近道直插过去。没想到走出几步之后石头开始松动,被脚踩到的石头直往下滑,有几块干脆滚了下去,还好下面没人。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加快步伐气喘吁吁又抄近道回到“路”上去。不能不承认我犯了错误,在这种碎石坡上不守纪律乱走,极有可能造成石头堆的松动而导致山体滑坡从而酿成灾难性的后果。罗布没有批评我,我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上到一定高度后不再往上走,改为直线往前,也就是在横切碎石坡。每走一段就有巴桑他们留下的路标,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头从低往高垒起来,像小塔一样,上面放个有尖锥的小石头,尖角朝着前进的方向,有的上面还压了一块红色或蓝色的布条,很显眼。我们走得还算轻松。前面出现了一堆大石头挡住了路,罗布要带我们往高处走。我觉得不对劲,就爬到一块石头上往前张望,竟然有人朝我们走来,虽看不清,但敢肯定是巴桑和瀑布,这鬼地方要有其他人简直神了。我兴奋地大叫,因为我又发现了路标,路是从这堆大石头上跨过去。大家看到人影后也兴奋起来,加快步伐要与他们胜利会师。这时天空没有雨,心情真是舒畅!接下去全是大石头,一脚踩下去不一定脚会受到哪个方向的力,身体晃来晃去。想取下冰镐当拐杖,无奈镐柄太短,只有尹涌的镐柄长些,可他个头也高,还是没用!哈哈!此刻才发现专业登山鞋的妙用,由于没有任何平整的路面,脚要承受来自各个方向斜向上的力,登山鞋硬橡胶底高帮的设计帮助脚缓冲了所有的受力,有效保护了脚踝。“太优秀了!”这是我们形容登山用品的最由衷的肺腑之言。
  
  
....一个小山岗矗立在面前,巴桑和瀑布就站在上面冲我们挥手。一鼓作气,冲上去握手,时针指向公元2002年7月22日12:32分,“海军陆战队”与“藏族民兵”在海拔5000m(估计)胜利会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厦门大学无产阶级革命先锋登山运动从此走向了胜利之路,辉煌之路!——中央电视台登山频道为您现场直播这次伟大的会师,谢谢观赏,再见。“黄健翔”的声音真是动听悦耳,众人一片呕吐状。
  
  
....该吃午饭了,大家拿出行动食品,卸下水壶。巴桑用保温杯给我们带来了热牛奶,太感动了。吴琪也不甘示弱,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杯子,大叫“我有八宝粥!”。压缩饼干我碰都不想碰,其它的我已吃完,只好四处蹭东西吃。没有雨,坐在这地方边吃边聊,轻松愉快,真是惬意,赛似活神仙。回头望,几个尼姑已赶了上来,距我们不远了,再过一会儿,康老师也出现在视野,他似乎背得很重,瀑布迎上去接他。尼姑走到面前才发现里面也有艳华,嗨,阿姨都成尼姑了,变成“小师妹”。她们坐下来休息,并不吃东西,一会儿就又起身往前赶,阿姨也尾随她们而去。看着她轻松的步伐,真觉不可思议,比我们晚出发一个小时,还要比我们先到达一个小时吗?后来才知道尼姑们随身提着开水瓶,里面装有热乎乎的酥油茶,艳华喝上瘾了,所以紧随其后,生恐掉队。“她们还拿饼给我吃,我就把行动食品分了给她们吃。”阿姨的民族问题处理得可真不错。
  
  
....康老师上来后有几分钟,我们已休息了半个小时,他便叫巴桑带我们先走。前面又是一个小山岗,大家爬得很辛苦,上去后就又坐下来休息。没想到康老师看到后非常生气,他追上来严厉地批评了我们,“这能叫行军吗?走几步就休息?”“要有耐性和毅力,不能随便就休息。调整好呼吸,一个小时休息一次。”于是按照他的要求,我走在最前面控制速度,其余人依次前进。这样走了没多远就不行了,伊娜一个人落在后面很远。没办法,我只能留下来陪她。其余人在巴桑和罗布、强巴的带领下,越走越远,我们再也没有追上他们。伊娜害苦了我。由于没吃饱,我状态本来就不好,而为了陪她,我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节奏,这样走起来呼吸很难调匀,非常难受。尽管有瀑布和康老师在后面断后,可我不愿意先走,因为我担心伊娜很随便就把背包交给瀑布,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我希望她能坚持到最后。雨又开始下,裤子已开始湿了,手套干脆全湿了,我趁站着休息时脱下来拧干了水再戴上。康老师说到两点钟休息,我把希望全放在2:00了。依娜很慢,走十几步就停住一会儿。刚开始我还能控制自己的节奏,在心里数数,数到“50”就停下来原地休息,也就是做几个深呼吸,等伊娜。过了几个小山岗后我们走到河边来了,峡谷与河床已变为一体,碎石坡彻底离我们远去。植被越来越少,靠近河边会有一些草地,更多的是苔藓,居然有不少牛粪,而且在上面长出一种植物来,叶子又厚又大,我戏称它为“粪草”。雨一直下,开始感觉到冷。我们的登山鞋是防水的,可伊娜说她的鞋子全湿了,还好我的脚仍是干燥的。
  
  
....康老师一直在我们身后不远处跟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有没到两点钟,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了。我背的是迷彩包,背负系统没有人体工程学设计,双肩勒得受不了,而且也确实太重了,再加上摄影包,我根本直不起腰。有时候为了休息,干脆彻底把腰弯下去以使包前倾把力量转移到背的上半部好让肩膀和腰部有所休息。慢慢地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节奏,呼吸越来越急促,形成了恶性循环,数数只能到“30”就不行了。巴桑他们就在前面,有时觉得一点都不远,眼看着他们似乎停下来休息,便鼓励伊娜加油赶上去,可又似乎永远也赶不上。我的状态越来越差了。雨从未停过,手冻得不行。索性把手套脱下随便塞进口袋,把双手缩进袖筒里去,这样也暖和一点。伊娜很痛苦的表情,康老师要她把包交给瀑布,她没吭声。我不好违康老师的好意,但我真的不乐意伊娜那样做,就像五一骑行福州时我非常讨厌跟在我们身后的汽车,那破玩意让我们的惰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康老师看一下表,说到前面那个小山口休息,瀑布说那个山口距营地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不能再拖后腿了,我们连累了康老师。于是伊娜把包交给了瀑布,并顺便取出抓绒手套戴上。河道越来越宽,坡度也挺缓,前面的人转过山口就不见了。此刻,那个小山口就成了我们的奋斗目标,仿佛那里有热腾腾的西红柿蛋汤……
  
  
....我依然在心里数数,只有这样我才能多往前走几步。我不晓得康老师说的那种理想行军状态是什么样的,我实在是没有能力调匀我的呼吸,控制我的节奏。我只能命令自己走足“30”步,然后站住做几个深呼吸,再往前走。不知道数了多少个“30”,那个小山口到了,于是前面队员的身影又映入眼帘。我们倚着大石头斜躺下来,肩膀和腰部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一下了。“3:30。”康老师说。老天,我整整走了两个半小时才如此大休息。看摄影包已完全湿透,我有点心疼。“有大块的塑料布吗,我想把摄影包包一下。”瀑布和康老师都摇头,那就淋吧!伊娜还没有到,康老师开始抽烟。他说烟对他就像氧气,可以迅速恢复体能。他拿出保温杯,用瓶盖喝了两次后给我倒上一杯递过来。哇噻,居然是热的!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小杯开水此刻会让我如此感动。我小心翼翼地端着,不舍得一口喝完,慢慢品味,轻轻啜上一口,“味道好极了!”我们就这样幸福地坐着,不多说话,享受这极度疲劳之后能够“坐下来”的幸福。以前在生活中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在这里都让人感觉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珍贵,发誓要好好珍惜。或许这就是登山带给我的吧,让我到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体味生活,还有人性。
  
  
....无奈地站起身,继续往前走。营地才有真正的暖暖的睡袋,热热的蛋汤啊。只有到那里我们才能彻底拥有温馨的生活。过了山口,河床变得越来越开阔。路已走到河中间来,水在石头下流动,人在石头上跳来跳去地走。的确不远了,康老师和瀑布不再陪我们,由着自己的步伐往前赶去,很快就把我们远远抛在身后。前面队员的身影很清楚,不过他们彼此间的距离也很远,稀稀拉拉的。雨竟然停了,我开始拿出相机拍照。启孜峰出现在眼前,很近很近,山顶也很清楚,那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左右侧全都是陡峭的山体,呈纵向走势,由启孜的山脚一直延伸到我们来时的方向,由高到低,呈降序排列,很有人造的感觉,像小孩子在沙滩上弄出的沙丘。脚下的水很明显都是从四周的山上流下的雪山融水,全隐在石头下面,倒也湿不了我的鞋子。而从远方传来隆隆的水声,像有个大瀑布一样,可环顾四周却根本找不到。我靠在一块大石头休息,趁机把眼睛放在相机后面仔细瞄着,不时摁下一张。这浪费了我不少时间,伊娜从我身边走过,她把包交给瀑布后状态是好了些。突然发现前面一群尼姑的身影呆在原地不动,是在一个小山岗上,莫非是到达营地了?我心中一份狂喜,再仔细瞧过去,她们身后露出两顶帐篷的角。哇,这么近,也就两三百米吧,我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眼看前面有两个人还靠在石头上休息,好像是尹涌和陈晔,伊娜就在我前面,“轻松,追上她们!”我对自己说。
  
  
....把相机收起来,我又迈出步伐。脚下的石头一点规则性都没有,高低不平,要费很大劲维持身体平衡。“1,2,3,4,……,2,2,3,4,……”我不再数数,改为广播操的节拍。可我明显低估了这段路程,或者说没想到自己这么差,八个节拍下来我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气。于是我干脆坐下来大休息,想彻底把呼吸调匀称,争取一口气不停走到营地,慢一点没关系。但是我失败了,无论我休息得多么充分,坐着时呼吸多么平和,只要我站起身迈出步子,就立即大口喘气,好像刚刚冲刺完一万米似的。这大约是高度上升氧气稀薄所致吧,我作不出合理的解释。后来我总结出的结论是:在山上,坐着没事,躺着没事,只要你一站起来走动,就立即上气不接下气!由于缺氧而极其难受。伊娜就在我前面,我想赶上她,可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这让我感到惊讶,不可思议。到达的尼姑开始往回走,经过我身边时冲我笑,大约是在鼓励我吧,我是最后一个。我拿出相机给她们拍照,从镜头中突然发现还有一只狗,尼姑庵的狗,不知它什么时候上来了。冲她们挥挥手,收起相机继续往前走。已经很近了,小山岗20米高吧,营地就在上面。眼看着伊娜爬了上去,有个人迎上来搀住了她,之后我的视线就被石头挡住了。“数到200就到了吧。”我想,停下来深呼吸,想一口气走到山岗上去。它真的不高,看起来让人觉得很轻松。我迈出第一步,“1,2,3,……”。坚持不住了,数到四十几我就呼的多吸的少,简直要窒息,不得不停下来。我感到很沮丧,这么一个小山岗,我竟然停了三次才走上去。或许我忘记了,这是在海拔5300的地方,空气含氧量只有厦门的一半。我是最后一个到达ABC的,这多少让我有种挫折感。
  人全在帐篷里,只有康老师在忙活。他叫我立马换上干衣服到帐篷里呆着去。还好我把衣服全带上来了,从内到外换了个遍,尽管这些衣服在包里也被淋湿了一部分。感觉还不算差,我就到各个帐篷走一走,吴琪和尹涌钻在睡袋里都快睡着了,4个女生在一个帐篷里抱在一起,大师兄和凌杰在厨房帐篷里搭炉灶。小尝一个人在巴桑的帐篷里暖和,我钻进去也暖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因为又开始下雨了,而尼姑运上来的东西在外面乱七八糟地堆着,我不能不出去。雨中夹着小冰雹,得赶快把东西往厨帐里搬,我看人手不够,跑到帐篷里去叫人。“叫大师兄、冀凌杰搬吧,我们太冷了,又没衣服穿。”我无言地走出帐篷,赤着手和康老师建一顶新帐篷。物资太乱,康老师想建这顶帐篷专门储放东西。这顶高山帐奇形怪状,搞不清楚杆子是怎么穿的,好长时间我们的努力都是徒劳。冰雹打在手上非常痛,双手冻得红红的,我们还自己找乐,“这帐篷是怪胎啊,怎么就搞不清楚门在哪。”没办法,先拼凑着撑起来吧。

  
  
....我刚换上的衣服又差不多都湿了,还被康老师训了两句。有点顶不住,我钻进了伊娜所在的帐篷。心情很不好,身子又冷得有点发抖,我的防潮垫在尹涌那里,他睡得死熟,叫不醒。与伊娜挤在一个垫子上,我的身体抖得不行,她叫我量体温。刚才在小尝帐篷里时他告诉我他是第一个上来的,衣服全湿了,冷得厉害,他幻想着营地能有撑好的帐篷,铺好的睡袋,最好还有一杯热水。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他说他穿着湿衣服与尼姑们冒雨撑了两顶帐篷,他说自以为做得可以,说尼姑们真好,他很感谢她们。伊娜也有类似的报怨。可想一想,在这极度疲劳极端恶劣的条件下,有几个人还能咬着牙坚持为集体为队友做点事情呢?毕竟这里是5300,可能你连神智都不清楚。换一个极端艰难的环境,来了解和发现人性,这是登山能够带给我的。
  
  
....我发低烧,心情也不好,躲在帐篷里再也没出去。头有点疼,就着温开水喝了一包又一包板蓝根,还被迫吃了点感冒药,两年来第一次吃药。凌杰烧了一锅面片,给我盛来了一大碗。味道很谈,不合我口味,可我知道我应该喝下去,喝下去我明天就能站起来了。那一大碗本是盛给我和伊娜的,没想到我一个人断断续续硬是喝完了,还好没吐出来。大家都躲在帐篷里,是大师兄和凌杰一碗一碗盛好送过去的。
  
  
怕我出去病情加重,伊娜搬出了这顶帐逢,小尝与我合住。我很早就睡下,外面还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小尝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不知道,等明天吧。
  
  
  
....7月23日,今天的计划是休整,清理营地,整理物资。这就是我们的家,要住上十天,得像个家的样子。早上醒来,恐怕有十点多,头还是有点疼。病号当然要重点照顾,我便不用出帐篷,自有人送水送饭。相比昨天,这种日子确实舒服,可天气不见好转,帐篷里潮湿得很,衣服没得晾,怪难受的。摄影包全湿了,我清理里面的物品。胶卷的包装纸尽湿,只好全撕下来只剩下塑料盒。听外面的动静,只有大师兄、凌杰和康老师他们在忙,把物品整理分类,按使用顺序堆放在厨房,把该收的垃圾收起来。我们的队员由于没有衣服穿,只能缩在帐篷里打牌。山上就这样,一旦没了任务,就很无聊,大把的时间打牌娱乐。
  
  
....过了中午,我感觉好多了。穿了伊娜的裤子走出去,发现营地还是有些乱,有很多事情要做。有点像家务活,很琐碎,东忙忙西忙忙,似乎可有可无,可收拾之后总是叫人看着舒心一点。至少保证要用的东西能够马上找到,不同翻箱倒柜。到各个帐篷看一看,大家状态还都不错,死伊娜昨天那么差,今天却活灵活现的。尹涌有点头疼,老是躺着;陈晔更糟糕,从昨天到现在还未出过帐篷门。眼看天气好了,便拉她出来走走。没想到她上完厕所回来刚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竟弯腰吐起来,大家连搀带扶又把她弄回帐篷,康老师建议她多喝点水,问题应该不大,适应期长一点而已。
  
  
....按照康老师安排,我和小尝与伊娜她们三个女生换了帐篷。晚饭早早就吃了,实在闲得没事干。买了一袋面粉上来,居然没人会做面食。蒸馒头难度太大,我自告奋勇烙饼。第一次和面,为了不闹笑话,我很谨慎地一点点加水,感觉面和水比例差不多了,双手像揉衣服一样揉起来。还挺成功,很快一盆面就变成了一大块均匀的面团。切碎葱花,拌上盐、味精和方便面的调料,和进面里,轻轻地擀成饼的形状,葱花大饼就成了。只是擀的功夫太差,全是不规则图形,没有一张圆的。而且巧夺天工,无意中擀了一张心形的,没有暗恋的女生,那就送给启孜峰吧,我替她吃就是了。我擀,慧梅烙,罗布和强巴负责灯光。葱花在油油的平底锅里烙了之后极香,穿透了所有的帐篷,打牌的也停下手来跑到厨房讨饼吃。
  
  
  
雪坡训练(7.24—7.25)

  
  
....7月24日。昨晚就知道下雪了,可上午起来出帐篷还是吃了一惊。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白色。漫天遍野的,像置身于童话世界。帐篷上厚厚的一层,走进了细细观察,兴奋得用手轻轻捧起,像捧着一个小生命。除了多了一层雪,营地并无变化,可就平地里生出几许浪漫。每个人都好象变小了几岁,回到了童年,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厨帐旁边的空地上,冀凌杰已堆好了一个雪人。依旧是传统的红萝卜鼻子,具有登山特色的是用两支冰镐当作手臂。雪人胖胖的,憨态可掬,倒像只大熊猫。几个南方人都是第一次跟雪这么亲近,更是第一次见到雪人,纷纷走上前去与其留影。吴琪说雪原来是这样的,走上去滑滑的,小尝更是发现了雪的妙用——去污能力强,胜似雕牌透明皂。吃完饭抓把雪擦一擦碗,比用洗涤精效果好多了。
  
  
....我吃完早饭时已12点。康老师叫大家快点收拾准备去雪坡训练,本想晴天大家一起去,没想到一场雪下来就必须全副武装,什么装备也不能缺。尹涌,陈晔不舒服留下。我自愿让伊娜先学,慧梅也无声地留下了,巴桑和瀑布今天的任务是要把路修到5900m的一号营地。他们收拾了绳子,冰锥,雪锥等工具先出发了。剩下这群忙着穿安全带,绑雪套,涂防晒霜,唇膏,磨蹭了好久才出发。眼看着他们走过碎石坡,爬上一个小山岗,就再也看不见了。剩下我们四个百无聊赖,便在厨房里忙活。我不太习惯吃阿姨做出来的饭菜,就想自己做碗面条来补一补。这可是第一次,我回忆妈妈做面条的情景,慢慢摸索。先放油,待锅热后,丢进生姜丝,葱花,辣椒;感觉到香味了,就加水进去。待水开了,放面条进去。面条快熟时打两个鸡蛋进去。没想到缺乏经验,我搅拌太多,鸡蛋都成了粉末状。待煮熟时,自己先尝一口,味道不太好,可这一锅怎么处理掉呢?我便骗他们过来品尝,说是我家乡的特产,专门趁他们不在时为你们两个病号做的,给点面子尝尝鲜吧。看尹涌,陈晔怀疑的目光,我大口大口吃给他俩看,还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俩将信将疑地把自己的碗递过来,我盛满之后,加上一句“不准浪费粮食啊!”两人尝了一口,大呼上当。看着他们痛苦的表情,我笑得合不拢嘴。
  
  
....太阳冒出来了,我们把湿衣物拿出来晾晒。雪人无法享受这阳光,慢慢的变瘦,变瘦,终归“轰”的一声塌了下去。抬起头来望启孜,发现最下面也就是最近的雪破上似乎有黑点移动,拿来望远镜瞭望,真是他们。只是好像呆在原地不动,看得我眼睛发酸,还是没什么动静。就把望远镜交给陈晔,慧梅看,她俩终于瞅见了便兴奋地大叫。我把相机也抱出来晒晒,擦镜纸等浸透了。没事做,时间却也过得快。再抬头看时,本来白白的雪坡多出一条细细的黑色印迹,像是裂缝,大约是他们趟出的路。飘来一阵云,又突然下起雨夹雪来,只
  好赶紧收拾东西回帐篷。

  
  
....下午五点多时,他们回来了,我提着暖水瓶去接,走近了给他们倒开水喝,康老师说大家体力还都不错,只是纪律性太差。吵吵闹闹的,只顾着合影留念,不首先考虑训练,好像没有什么登山的欲望。太不严肃了,倒像个旅行团。冰爪出了不少问题,两个捆绑式的老绑不紧,一个劲掉。不过大家互相借用,都上到了雪坡顶,并学习了用意大利结下降。
  
  
....晚饭天黑前就吃过,一群人又开始打牌,我在帐篷里补写日记。康老师进来找我,谈
  第一批登顶的事。他说今天几个男生还不错,女生则速度太慢,不够麻利,怕拖队伍的后腿。对于我们第一年登山,若能登顶成功(登山的规矩是只要一人登顶就代表全队登顶,即“一人成功,全队光荣”),会很有利于以后的发展。为了保险起见,第一批就上大师兄,凌杰,小尝他们三个人,我都同意了。可心里却在苦苦思索,第一批上三个,第二批上几个呢?总不可能全上吧,那不是要有人放弃,叫谁放弃呢?……没有答案,只能想想而已。

  
  
....7月25日,在山上的日子真是“腐败堕落”——天天睡到10点起,餐餐5碗才见底。我每日起床后不刷牙不洗脸吃完饭正好12点。今天天气不错,多云偶尔见晴,不冷不热,昨日的雪却已化尽了。我们第二组上雪坡训练,在石头上坐下来穿安全带,高山靴。在吴琪和巴桑的帮助下绑雪套。很紧,拉链勉强拉上,相信不会有雪再钻进鞋子里去。“今天天气好,要多涂防晒霜。这东西,你没事就往脸上抹,有好处。”康老师很幽默。罗布,强巴要陪我们训练,他们很早就收拾好了,在远处等我们。对于我们的作风,康老师一直不是很满意,这次又命令我带头先走。“嗨,轮到你们无聊了,做好吃的迎接我们!”我冲昨天训练过的人做个鬼脸,迈步向启孜峰的怀抱走去。
  
  
....出营地50米后就是上坡,尽管肩上的登山包几乎是空的,可呼吸还是越来越急促起来。
  
  
....我又开始数数,这次发现很有效果,第一次数到“20”就站住深呼吸,之后每次多数5个数,一直加上去,慢慢竟加到“100”了。陈晔走得很慢,老是停下来,为了让她不气馁,我就留下来陪她,尹勇和慧梅走到前面去了。不下雨,等陈晔的空闲里我过足了拍照瘾。我的F80在这个高度这种环境下表现出色,国产的电池盒装南孚电池还能用,爽死了。回头望羊八井方向,视野很开阔。启孜冰川融水发育出的河流峡谷地形很典型,很明显,不晓得长江源是不是这样的。距离雪线越来越近,冰川的芳容终于近呈在我们面前。看上去质感很好,温顺滑腻,像年轻女孩的皮肤,甚至让人感觉到很有弹性。
  
  
....上了这个乱石岗后地势平坦起来,迈起步子自然轻松许多。地上还有些残雪,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见巴桑做的路标,心里便感觉踏实些,充满向前的力量。我这时已能数到“200”了,陈晔却依然不能调整好呼吸,停停走走,毫无规律性可言。我教她用数数的方法来调整呼吸和步伐,可看她那痛苦的表情,不晓得有没学会。这段平坦的地段居然有些疏松的土壤,被雨雪水浸过以后就成了陷阱,我一脚塌上去便埋了半个高山靴。于是专拣有石头的地方走,倒也轻松极了。左前方是个高约3层楼的小山头,很像我们ABC营地所在的小山岗,爬上去之后就到了我们要训练的雪坡下面。这个山头直直地矗立在面前,连点过度的缓坡都没有,路是硬从它身上抠出来的。很陡,且都是乱石。有些地段,脚下的路被前面的人踩成了稀泥。我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急中生智,我把数倒着数,由“200”往下减,每次少10步。临近顶的一段特别陡,稀松的泥土直往下滑,放下冰镐,用手撑着石头,连滚带爬,终于过了这鬼门关。到顶后往前走几十米就到来到雪坡下面,有两根绳子从上面垂下来,那是用来做保护的。雪坡上的雪早已融化,展现在眼前的全是灰白色半透明的碎冰。尹涌正顺着绳子往上爬,康老师在指导他。我和陈晔找块石头坐下穿冰爪,她的冰爪是卡式的,很容易穿,而且很紧,不会掉,穿好后她把上升器装到绳子上便往上爬了。我可惨了,在拉萨时忙于准备工作,就没有认真学习,今天出发前虽有吴琪临时培训了一下,可自己动起手来就显得笨手笨脚。天空一会儿下雨,一会儿下雪,坐在石头上很难弯下腰去,更要命的是脚都找不到一块平坦的地方放。我坚持自己独立操作,累得吭哧吭哧的,手也冻得通红。知道他们昨天冰爪出了不少问题,前车之鉴,我每次把绳子穿过一个孔时,都死命勒紧,只勒得手上出现一道道血印。就这样好不容易穿好左脚。穿右脚时稍微熟练一点,更加卖命,使出吃奶力气把绳子绑紧。  没想到右脚穿好后,左脚上的冰爪与其比起来已松了很多。眼看陈晔已爬到坡的中间,我还是告诫自己沉住气,“与其半路掉不如现在绑紧”,坐下来拆掉左脚的冰爪重新绑一遍。没想到我把左脚重新绑过之后,右脚与其比起来又显得松了,弄得我苦笑不得。站起来走几步,往石头上踹两脚,还不错,就这样上吧。把上升器装到绳子上,这玩意只能上不能下,故名。上升器又通过一个主锁和绳套连接在安全带上,所以人万一摔倒时,会被上升器挂在保护绳上,掉不下去。这雪坡估摸有五六十度吧,我看康老师,巴桑他们根本不用保护,一支冰镐加上冰爪,一鼓作气刷刷刷便上去了。我左手抓住上升器,右手握着冰镐,两只脚下有冰爪,这样四肢都有着力点,而且不会滑。两只脚向上迈时稍用力,落地时冰爪便会吃进冰里,重心便可放上去,不会往下滑。右手的冰镐像拐杖,底部是尖的,也是稍用力,便插进冰里,防滑。有了这些防滑器械的帮助,走起来很轻松,跟爬一般的坡没什么两样。每走几步之后左手便把上升器顺着绳子往上推一段,挺好玩的。为了脚下更稳些,我每次都用力把脚踢向冰面。没想到这么一折腾,我还没上到一半右脚的冰爪就掉了,散散地挂在靴子上,再也不能用力抠住冰。我心说加把劲也就上去了,就这么着吧。继续往上爬,只是右脚已不能防滑,每次触地都会重心不稳,往下滑一小段距离。左脚深右脚浅,这样走了没十米,左脚上的冰爪也掉了。两脚无法站立,我滑倒在雪坡上,身体紧帖在冰壁上。试图找个坡度小的落脚点站起来,没想到身子刚直起来便又摔倒。此刻我才知道在这样的冰壁上没有冰爪真是寸步难行。罗布在我上面,康老师似乎在教他学习雪坡制动,他见我的狼狈状就飞身过来救险。我每次站起来每次摔倒。他叫我趴着别动,脱下手套把我的冰爪摘掉,再帮我把“8”字环下降器连接到保护绳上,然后把上升器摘离保护绳挂到我身上,才命令我慢慢下撤,每一个操作都那样规范、准确、到位。他自己手上提着我的冰爪,不用保护就下去了。
  
  
....我们俩又回到雪坡底下,我坐在石头上,他半跪在我面前为我穿冰爪。罗布不是我们的教练,是我们的协作,说得直白一点,有点像高山上的佣人,帮忙做些运输、后勤等杂务。藏族人淳朴的天性使得他们尽职尽责,任劳任怨。说得夸张一点,他们就像我们的父母一样,默默为我们做好了一切,而且他们从不发表什么意见,除了开玩笑闲聊外,他们很少说话。我感觉,这是一种民族宗教文化里的天性。若是汉人,即便付了钱,他也不会如此尽职尽责。就比如很多城市家庭都雇佣的保姆,她们的敬业精神比我们的藏族协作差远了。罗布手冻得通红,他有时会停下来把手放到嘴边哈口气暖一暖。这捆绑式的冰爪也没什么诀窍,就是要拼命把绳子勒紧绑牢。罗布把多余的绳子用冰镐的斧头在石头上割断之后,终于帮我搞定了。感觉脚下紧了很多,迈起步来很轻松。有了冰爪做保障,我三下两下便上到了三分之二处,与康老师并排站着。再往上,上面比较平坦的雪地已在眼前,慧梅刚好上到顶。我休息会儿又努力往上爬,只是步子太急了点,喘得厉害。很快这根绳子到了尽头,要过保护点了。我停下来稳稳呼吸,从腰间取下小锁扣到绳套上,再扣到下一段绳上,确保无误后才小心翼翼把上升器从这段绳子上摘下来再装到下一段绳子上去,算是过了保护点。所谓保护点就是一支深深镶入冰层里的冰锥,末端扣着保护绳的“8”字结。我看那冰锥末端的冰已融化,问康老师安全否,他说:“没事。下面深着呢。”下一段绳不到10米就完了,人已来到平坦的坡顶,看到两面鲜艳的路线旗和一串向左的脚印。“你往前溜达溜达吧。”康老师对我说。我摘掉上升器挂在腰间安全带上,取出相机,回身对着正要往下撤的慧梅拍了几张后便顺着脚印往前走。
  
  
....雪很深,尽管有脚印,走起来还是很困难。冰镐此时显得有点短,很难再起到拐杖的作用。重心很难控制,走得有点踉踉跄跄,一不小心控制不住一脚迈在路边的雪上,便深深地陷进去,很难再拔出来。我又开始数数,发现数到“50”刚好是两根路线旗之间的距离。于是我便每到一根路旗处站住喘口气调调呼吸,这样连着过了有5根旗。再往前,脚印拐了个弯没了踪影。我站住观察周围的地形,发现自己已经置身纯白的世界,除了羊八井的方向有一些石头的灰色外,其他方向不是雪坡就是冰壁,还有雪盆。以前从未经历过这场景,我有点害怕。琢磨往C1的路应该是从这儿往左下拐进去,然后爬对面的雪坡,上顶后该是向右拐直插主峰下面才对。出发前在路线图上看到过,在ABC观察也理应如此。有心探个究竟,便继续往前走,拐了个缓弯,又过了两根旗,还是看不到前面的路去向何方。我心里有一些害怕,又担心让康老师等太久,便决定回去。可就这么回去未免不过瘾,我想了想,决定来个自拍像。站定了,举起相机,镜头对着自己的脸,只能盲拍。自动对焦,镜头“嘶嘶”地转,快门却摁不下去,大约是没找到对焦点。我手反举着相机来回移动,一直到快门可以摁下时才能拍一张,还一点把握没有。拍了几张就累得不行了,在这个高度举这个两三斤重的相机都成问题。先休息一会儿,却忽然发现对焦点被设置在左侧那个点上,原来如此。重新设置为画面中心对焦后,拍起来轻松多了。保险起见,我拍了大约10张,回到厦门冲洗出来后,发现只有一张还拿得出手,对得起观众。从此落下了“张宏宇自拍大头照浪费胶卷”的笑话。
  
  
....回到雪坡上面,康老师和罗布在等我,陈晔刚刚下去,她这是第二遍了。她倒好,在帐篷里整天躺着睡,在路上走得很慢,来到这儿却表现这么好,真是奇怪。康老师教我用意大利结下降,罗布也会,可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这样,这样。”康老师教我用左手食指向下挽个绳结,再翻过来食指向上,右手拉绳再饶一下,就是意大利结,可以替代“8”字环当作下降器。很快下到坡底,其他人已经在脱冰爪整理背包了。防止天气变坏,康老师叫我们先走,他和罗布,强巴留下来收拾绳子等工具。
  
  
  向下走很轻松,我走在最前面。尹涌追上来问是不是已经决定明天大师兄他们三个人上去建C1,我说是的。他说他今天状态很好,强烈要求明天随他们A组一起去建C1。我说这是康老师昨天跟我说好的,不好意思向他提出更改,你直接找他谈,我帮你说说就是了。其实我心里最关心的并不是尹涌明天能否上C1,而是B组能有几个人上的问题。现在情况很清楚,大家状态都很好,没有理由淘汰任何人。可B组不可能上8个人,装备都不够用。难道要上第三组C组吗?康老师他们速度很快,一会儿就从后面赶了上来。我想B组谁上的问题想得很郁闷,索性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看着他们往营地远去的身影,我心里却乱如麻,B组,肯定要有人放弃,作为队长,我该怎么办呢?我为什么没能力叫大家都上呢?坐了大约半小时,也没什么结果,站起来慢慢向营地走去。
  
  
....回到营地才下午5:30。康老师问我不舒服,我摇摇头苦笑:"心病。"大师兄他们三个人已经开始收拾装备,为明天出发做准备。尹涌开始跟康老师要求明天上C1,他说:"为了我们协会的长远发展,我们有自己的考虑。"康老师态度很坚决,说这是昨天已经决定的,不能改变。我知道康老师是个严谨的登山者,便没有多说什么。天尚早,阿姨他们在厨房里忙。凌杰过来问要不要背摄像机,康老师说这玩意太重,最好别背。凌杰也面露难色,说怕因此拖大部队后腿。我心说:"哥们,你只顾着登顶了,连自己的任务都忘了。"那边大师兄也抱怨相机坏了,不愿意带。这么着我们的记录工具就只剩下傻瓜相机了。我心里清楚,大老远把摄像机带来就是为了拍登顶的镜头。若能拍到这关键时刻,回去后就可以利用电视这个媒介大力度地宣传我们厦门大学登山队,没准还能拉到一笔赞助,至少也可作为向校领导汇报的材料。既然第二组B组登顶机会有限,我在心里已经放弃了,于是向康老师提出明天我只背一个摄像机随他们上到C1再当天返回ABC。康老师同意了。我便怂恿吴琪,尹涌,凡露跟我一起上。B组是个未知数,趁现在有机会,能上多高就上多高吧,我想。可他们都没意识到B组机会有限,都自以为自己会随B组于两天后上去并登顶,说既然过两天要上干嘛明天上去再下来白费力气呢。我没有把话挑明,因为我觉得还有机会,我会争取让我们的队员都能登顶。只有吴琪比较老实,被我连哄代骗,答应陪我一起上,但他打算空手,什么也不带,只到C1走一趟。
  
  
....康老师安排巴桑、瀑布建C1,他们两个背帐篷等建营物资。罗布,强巴负责运输,高山食品,GAS罐全被塞进了他们包里,包括B组要用的。我提一提那包,很沉,怕有30多斤。本来说好吴琪的高山靴冰爪一起借给凌杰,现在吴琪要上,尹涌的鞋和冰爪就派上了用场。可他的冰爪是捆绑式的,很容易掉,没人愿意用这个。罗布拿来钳子,铁丝要修,我要求凌杰做他助手帮忙。凌杰正站在帐篷门口收拾东西,他不大乐意,说了句:"我就这一次机会,求你让我用副好的吧。"我无声地走开,去找尹涌,那毕竟是他的冰爪,让他负责修一下。可他明天又不上,也是老大不乐意。我有点窝火,怎么到这个时候一个个都这么自私,这么懒惰?后来吴琪自愿穿尹涌的鞋和冰爪。尹涌1米83的大个,43码的鞋,队里无人能比。
  
  
  晚饭是米饭。菜仍然不合我胃口,我吃得不是很多。我心里清楚,只有明早吃饱了我才
  会有好的状态,在路上才能有使不完的劲。为了明早能吃饱后顺利上到C1营地,我决定烙
  饼。阿姨陪我烙,葱已用完了,只能烙最简单的面饼。刚开始平底锅里没放油,老是糊,后
  来阿姨倒油进去,解决了这一问题,可她知道我不爱吃油,又不敢加太多。打牌的帐篷里欢
  天喜地,反正没事干,便只管玩。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他们丝毫没意识到。队长和队员,
  心里想的就是不一样啊!我和阿姨烙饼到23:00多,头灯里的电池都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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