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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启孜峰] 初恋——厦门大学登山队2002启孜峰队长回忆录——张宏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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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2 08:49: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初恋——厦门大学登山队2002启孜峰队长回忆录 (2)


A组登顶(7月26日—7月27日)

  7月26日。依旧是很晚起床。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为了开胃多吃点,我跑进帐篷自己炒青椒。很简单,放点油,盐,姜丝就行了。炒了5分钟,我掀开锅盖,阿姨说没熟,我说太熟就不好吃了。把青椒盛进碗里,拿了几张昨晚烙的面饼,蹲在外面石头上吃。没想到青椒还生得很,只能拣小块的吃,居然也拌了5张饼吃下肚去。应该饱了吧?我放下碗开始收拾装备。摄影包就不背了,摄像包里多余的东西也拿出来,尽可能减轻重量。虽说冲锋衣裤穿在身,为了防止暴风雪,我还是带了件羽绒服。头灯,唇膏等小物品都装在冲锋衣的贴身口袋里,哨子挂在脖子上,该涂的涂了,该抹的抹了。最后把摄影包装进登山包以防雨。一切搞定。

  从ABC出发到雪坡的这段路,我走在最后面。背了台摄像机,与昨天比起来就是不一样。上陡坡那段,吴琪看我累得不行,主动把包抢过去背。来到雪坡下面,小尝,凌杰他们已经上到一半了。我赶忙取出摄像机,抱在怀里抢拍。拍摄时要屏住气,我坚持不了太久,只能随便了,估计画面会晃得很厉害。空中飘着雨夹雪,不敢拍太久,收起来背好包赶紧穿冰爪。我得赶上他们才能拍到更多的好镜头。今天借凡露和陈晔的冰爪,卡式的,好穿极了。我很快搞定一切上到坡顶,凌杰他们正坐着休息,康老师叫我跟他们先走。我快速取出摄像机,对着他们的背影拍一通。通过镜头,我看到强巴的安全带似乎出了点问题,他半抬着右腿整理了好久。下面传来声音,好象是大师兄上到一半时冰爪掉了。罗布刚上来放下包就又下去帮大师兄。前面那拨拐了个弯已不见踪影,一时间空旷的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尽量多拍些与冰雪有关的镜头,就习惯性地环拍周围的景色。山谷里有雾气漫上来,我又戴着深蓝色的雪镜,根本看不清镜头里是什么样的画面。不管三七二十一,程序化地拍了一圈。这时候罗布带着大师兄上来了,我赶忙把镜头对准他俩。罗布要帮大师兄绑冰爪,得一段时间。为了赶上小尝他们,我和吴琪先走。

  像我昨天估计的那样,脚印向左下方拐进去。下到底了,原来是条冰裂缝。两根路线旗
分插在缝的两边向我们发出警告。可能是戴雪镜的缘故吧,那缝里的冰看起来都成了深灰色,近似于黑色。缝不是很宽,巴桑选择的路线更是在最窄处,也就五六十公分吧。很轻松就跨了过去,然后开始上坡。可没想到刚走出几十步,又一条缝横在眼前。我叫吴琪先别过去,我跳过去后取出摄像机好拍一下跨越裂缝的镜头。吴琪索性坐下来歇息,取出水来喝。隔着裂缝,我眼睛贴着摄像机取镜器与他聊天。 “我忘带相机了。”吴琪说。“你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什么?”……这简单的对话被摄像机记录下来。回到厦门再看这段录像,让我感觉到雪山上的空灵和虚幻,仿佛那声音来自天堂,不真实的感觉。


  “准备好了没,我要跳了!”吴琪笑呵呵地一脚跨了过来。我在镜头里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发觉光线很暗,却又突然想起自己戴着雪镜。直接把摄像机背在身上就往前赶,小尝他们就在我们上面,正坐着休息,我想赶过去拍些镜头。没想到就是我昨天分析过的那段雪坡,虽不如训练时那段陡,雪却很深,走起来非常困难。巴桑也全线架了保护绳,按道理应该把上升器装上去作保护。看那坡不是很陡,雪坡又不太滑,冰爪也没问题,我和吴琪都没有做保护就上了。不成想就下起雪来,而且越下越大。眼看摄像机上落了厚厚一层,我只好停下来把摄像包装进登山包里,而这时小尝他们也站起身往前赶路了。

....这段坡好长好长,雪实在深,一脚陷进去就很难拔出来。尽管已有前人的脚印,可落脚时总是不准,老是差那么半脚。数数也不管用了,只能咬着牙拼命坚持。我和吴琪坐下来休息,康老师和大师兄从后面赶上来。大师兄今天很没状态,口里喘着粗气,走不了几步就得停下来,嘴唇都白了。等他休息好了,我们四个开始一起走。这段坡上到顶后开始右拐,向着启孜山顶的方向,也是上坡,可缓了很多。我停下来观察地形,发现脚印往右没多远就是雪檐,若是一不小心偏离了前进的方向,就有可能走到雪檐上掉下悬崖。我数到“50”停一次喘口气,大师兄似乎把握不住自己的呼吸,慢慢地被我们拉下一段距离。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康老师叫坐下来卸包大休息,吃点东西。吴琪伸伸懒腰躺了下去,说自己还从未在雪地上躺过。我早饿了,拿出行动食品胡乱往嘴里塞,一连吃了三根香肠。大师兄递过来一杯温水,真爽。康老师坐着抽烟,说那是氧气,吸了才更有劲。我把摄像机取出来拍些静止的镜头。对着大师兄时,他吼了一句:“拍什么拍?都流鼻涕了还拍。”懒得站起来,我原地坐着勉强扭着腰扫了一圈。拍不到康老师,他在我正后方。牛肉干,地瓜干全塞进肚子里了,压缩饼干不想吃,只剩下糖果可吃了。我虽带了两张饼,可又凉又硬,不想吃。

....差不多有20分钟,康老师说走吧,还有一个小时的路呢。我们站起身往前走,坡越走越缓,可雪却越来越深。又下雪了,天暗了起来,我们都只想一口气赶到营地钻进帐篷里。又过了两道裂缝,看到帐篷了,原来这么近。我兴奋起来,加快脚步赶过去,巴桑他们正在固定帐篷。

....此刻雪下得很急,天空很暗,还起风了。我赶上去帮瀑布打地钉,固定帐篷。这样的雪,我只能让摄像机躺在包里睡大觉。凌杰在往帐篷套里塞雪球,他们要用这个化水喝,罗布和强巴把包里的食品往帐篷里卸。等他们卸完了,康老师就叫我们赶快下撤,说不能耽误。我的抓绒手套全湿了,在瀑布的帮助下取出羽绒手套换上。小尝端过来一杯水,说看还热不。我喝下去,还温着呢。把摄像机包拿出来塞进帐篷,交代小尝看好了,我不上来不要动它。康老师催我们撤,又突然叫住我,叫我和小尝换一下冰镐,原来他把镐尖弄断了。

....我,吴琪,罗布,强巴下撤。往下走不需要克服重力再做功了,自然轻松得很,呼吸顺畅很多。可要注意防滑,雪太深,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的,像喝醉了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故意不去控制重心,任身体随着向下的惯性往下冲,这样很不稳,踉踉跄跄的,可感觉会快很多。要不然把重心放在屁股上,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往下挪,自然稳些,不会摔倒。在一条裂缝前,我没有刹车,控制不住的惯性使我一屁股坐在裂缝边,一只脚卡在裂缝里。罗布过来帮我,站起来后很轻松一脚就跨过去了。这让我明白以后遇到裂缝时应先刹住车站稳后再跨过去。很快来到了我们吃干粮的地方,再往前就是打了保护绳的雪坡路段。我提醒后面的吴琪要头脑清醒,集中注意力,千万别走到雪檐上去。来到保护绳面前,我取下一个小锁把绳套连接上去,便又马不停蹄地往下走。强巴比我更快,老早就下到底部的冰裂缝那里等我。到保护点时停下来,把小锁换到下一段绳上,很快追上强巴。过裂缝时发现那是条融水沟,里面有冰雪的融水在汩汩流动。吴琪被我们落在后面很远,他好像累坏了,很没状态。来到那段陡坡面前,直接用“8”字环下去,往营地走去。
下得坡来,便是安全地带了。罗布,强巴先回营地了。吴琪说想上厕所,叫我也先走。我走了一段回头见他还没追上来,就坐在石头上等他,我担心他头脑不清醒。后来他走过来,说没事,走吧。也就5点钟光景吧,我们就回到了ABC营地。不觉得累,只是无聊,只能等A组的消息。我带上来的GRE单词红宝书一直没摸过,现在虽有大把的时间,却还是懒得翻它。


....7月27日。康老师曾说第二批上六个。除了我放弃外,至少还得再有一个人放弃。我一直没死心,想尽各种可能看有没办法让大家都有机会上。可眼下一切都不一定,最终结果只能听康老师的。不管谁放弃,好歹也让他上回雪坡看看冰裂缝呀,也算登过雪山的人。我于是策划带上女生们去训练,想趁机带她们往前走走,走到冰裂缝那儿再返回。我清楚第二个放弃的人肯定是女生,因为她们装备就不够。若第二批能上8个,我们必须借协作罗布他们的靴子和冰爪,何不趁今天有空先试穿一下看怎么样。罗布和强巴都同意借鞋子给我们,我穿罗布的,慧梅穿强巴的,艳华有,伊娜有,陈晔与凡露冲突,凡露说让陈晔去吧。冲锋衣裤也借罗布和强巴的,慧梅穿上去很不合适,偏大。我们很快收拾好了,罗布问我:“我们就不去了吧?”“嗯。”“你们要小心点。”我点点头。

....估计两点多吧,我们往雪坡走去。来到下面,我和慧梅在石头底下找出罗布和强巴的安全带冰爪等装备赶紧往身上穿。陈晔和艳华老早就穿好冰爪在等我们了。无奈罗布和强巴的装备我们不熟悉,安全带穿了两次才正确,冰爪更是搞不懂了。他们这种好像还是半卡半绑式的,摸索了半个小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艳华和陈晔已坐得发冷了,我看她们撑不住就叫艳华先上。艳华走上前抓住绳子装上上升器,我抬起头望着她。我发现绳子自上而下突然抖了一下,很明显不是艳华弄的,“莫非上面有人?”我心里一紧,喝住艳华,叫她不要动。大家都紧张了,抬起头盯着上面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动静。“真的,绳子又动了。”艳华有点紧张。“可能是A组下撤回来了,吹哨子。”我们几个拼命吹哨子,上面却没什么回应。一时间空气凝固了,大家都看着我。我紧盯着上面,发现一个人影晃了一下又不见了。“奇怪,怎么不回声哨子。”“绳子又动了!”艳华叫道。这时人影完全出现在眼前,正顺着绳子下降,背对着我们。“是他们登顶成功了!”下面的人兴奋起来,拼命吹哨子,太兴奋了,厦门大学登山队成功登顶启孜峰了!“别拉绳子!”那人叫了一声。

....人影越来越清晰,看那动作就知道是冀凌杰。“是凌杰!”“嗨,嗨!我们没拉呀!你快下来呀!”人群越来越兴奋,我赶紧取出相机拍照。“登顶了吗?”“登顶了!”“什么感觉啊?”“没什么感觉。”“他们两个呢?”“也登了。”……很快,小尝下来了,接着是大师兄。“我吹哨子你们怎么不应啊?”“唉,奇怪。我们吹哨子你们不应!”巴桑和康老师不用保护就下来了,我向康老师说明带她们训练。“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康老师说,他回头叫凌杰他们先走,自己留下来陪我们。“好咧,我们马上就回去。”我叫艳华先上,伊娜接着。此刻,天空飘过一片乌云,立马下起雪来,还伴着雨。艳华很快就上到顶了,我叫她在上面等。伊娜上到1/3处忽然大叫冰爪掉了,慌得声音都变了形。此刻雪越下越大,有时落下的竟是碎冰!我叫伊娜不要急,先站稳了,自己动手装“8”字环下来。没想到她大叫主锁打不开,说太冷了,手冻僵了。我看她怕得不行,放下摄影包,不用保护,三下二下上到她面前。“不要怕!”我叫她镇静一点。此刻的确非常冷,天几乎黑下来了,乌云就在我们头顶。看那上升器已半冻在绳子上。我自己先找个落脚点站稳了,动手去解伊娜的主锁,真的打不开。我看情势紧迫,就把自己身上的主锁解下来扣在她的主锁上,之后给她打了个意大利结,右手用劲地把上升器掰开从绳子上取走,准备叫她自己下去。“上面的人不要动!”康老师在下面发现情况不妙,也三下二下赶上来。我抬起头看,原来艳华在上面冷得不行,自己要下来。一根绳怎么能同时下两个人?我大声制止艳华,“叫她离开绳子。不然下面一动她就会被牵倒。”艳华听不清,康老师冲上去制止她。这会儿天气非常糟,大块大块的冰块从空中落下来。康老师又回到伊娜身边,他批评我说意大利结打错了,“最可怕的是自己不会还教别人。”他很轻松地打开了依娜的主锁,给她装上了“8”字环叫她下去。伊娜下得极慢,我和艳华都立在半空中等她。好容易她下到底了,艳华下。我立在原地直哆嗦,眼看着她从我身边经过。等她们全下去了我才慢慢开始移动,很快也回到大家身边。一场惊险终于过去了,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却好像一个世纪。乌云散去,天气居然变好了,可怜我那摄影包却已淋透。我们不敢恋战,灰溜溜地收兵回营。

附A组队员陈小尝登顶日记。

2002年7月26日-启孜峰突击营地(海拔5800米)

  从ABC到C1,先是半个小时的碎石坡,再上两个大的雪坡,走过一段路,便是C 1,在顶峰下方不远处,到顶约有一千多米的路程。这是一段很单调的路。上了雪线,只能 隐约看到几块黑色的石头,过冰裂缝成了很好的调料,路线旗成了唯一的风景。我们的行进 可能因为路线旗的指挥而比较有劲吧!

....第一次走,因为没有个概念,总觉得目标还很遥远。上了第二个坡后,走的是一模一样 的路了,只能看到雪,坡度也差不多一样大小(约30度)。加上过雪坡后,下雪了,视觉 范围更小了,行进更单调。为了鼓励自己降低休息的频率,我又喊起了口令,到底跟第一集团到了C1。

....往往是这样。我们在C1休息很久了,巴桑老师他们甚至卸下了帐篷,开始吃东西了, 而我跟(冀)凌杰还在琢磨着为什么不走了,我们才勉强接受:"这就是C1,卸包吧!"这 是C1?这只有冰雪啊!我为到达C1有些欣喜,又为C1的模样跟我想象中的差之甚远而几乎无法接受。C1算是真的到了。我们还没吃完果冻,他们就开始建营了。我还没来得及想象如何在这洁白的雪地上支帐 篷甚至人睡在这上面是啥感觉,巴桑老师他们已经很熟练地开始了——像跳舞(民族舞)一样在雪地里踩出一块地来,雪也大部分被踩实,一些不平的地方,也被冰镐刨平了。 我也踩了几脚。手套进雪后里头也湿了,当时很冷,喝了几口温水驱寒,总算没出问题。
在雪中,我们很匆忙地搭好了两顶帐篷,外帐绳子是用冰镐挖出一道沟,再填满沙一样的雪而固定的。地钉几乎是无效了,我们还把冰镐当地钉使了,固定着前门。我们进了帐 篷,开始高山宿营生活。


....不敢相信,当时我的高山防潮垫下就是雪,有一丝融化了的雪透过帐篷底层甚至湿了一角睡垫。外面依然下着雪,脱了鞋躲在帐篷里,我把冲峰衣裤也脱,袜子也换了,关了门, 我才意识到所谓高山宿营生活原来就是在帐篷里过日子啊!以前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么好的生活,大师兄跟凌杰都赞叹这美好的生活--这哪是人的生活,这是神仙过的日子啊!康老师也 告诉我们,在高山生活,整天就是吃了睡,大不了迫不得已出去answer-the-call-of-nature。有点像聚餐,四个人各坐一方,中间放一支gas炉,上面吊一个装满雪的铝锅,康老师一直在不停地加雪。高山上的水源最简单了,拉开帐篷的门,遍地都是饮用水源。康老师这样的专业户竟用帐篷袋提前装了一袋雪放在帐篷后仓备用。好像我们的任务是等水烧开了之后喝水再加雪再等一直循环往复。有时我看到他们等的无聊,竟有些可笑。

....收好灯具,餐厅便打点成了房间。其实睡在冰上的感觉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套上睡袋,侧个身,立马是个好觉了。尽管有点挤,我还是睡得比前几天好,一觉到天亮。凌杰说他夜里口渴抓了两把雪吃,忘了自己袋里还有果冻。不知吃雪是啥滋味,因为嗓子不好受,便没再想吃雪。

2002年7月27日-启孜峰前进营地(海拔5300米)

  我们不是很早起,不碍事,修路绳的巴桑老师和小普布也不是很早起,我们完全赶得上他们的,所以康老师也不着急。十点出发。

....大师兄的冰爪已经被康老师警告过多次了,早上大师兄一吃饱就琢磨着那冰爪,这冰爪已成了他登顶的一大绊脚石。从C1到顶峰约有1000米的路程,大师兄的冰爪就松了七 次,造成的不便可想而知,首先他得自己花时间绑冰爪,而且在连续五六次失败的情况下,他又得承受多大的压力。着急更不用说了;再者,给同伴造成了不便。康老师知道他冰爪不好使,故意不让他走在后面,他的速度也影响了全队的速度。冰爪的不利固然对登顶造成极大的不便,谁不烦?但是,我们应该庆贺一下因有那不利的冰爪而产生的同伴的理解与帮
助,团队的协作及共同解决问题。


....C1之后走一段平坦的路--也不算轻松。昨夜下了一夜的雪,积雪甚厚,深一脚浅一脚,平生没走过比这还难走的泥路,再说我是第一次在雪地上行走。

....接下来是五条路绳,路线是先从主峰正下方横切至右侧山脊。康老师并不是很满意这条路绳的架法,对于刚下过雪的启孜峰,这样做,雪锥只能架在外侧雪较硬的地方,而内层可能因松软导致危险情况--滑雪的发生。然后是三条路绳沿山脊直奔顶峰。巴桑老师架路绳不是很来得及,我们三名队员几乎在每个保护点都休息了过长的时间。

....讲感受了。十二点十分我登顶。我的登顶有点戏剧性。最后一根路绳看不到末端,而我的每段路程都是康老师下命令才开始的。我只在倒数第二点休息了一会儿,就按捺不住了--反正康老师不至于责骂我吧。我胆战心惊地走了那最后一段路程--当时我不知道是最后一段的。

....翻过一个山坳,看到康老师、巴桑老师、小普布正坐着,好像也不准备干活了,正悠闲地抽着烟。不等我判断这是什么地方,也容不得我考虑我的自作主张会不会让康老师生气,康老师就很鼓励地冲我喊了起来:"快点,过来,这就是顶峰了!"

....几秒钟内,我脑袋先胀了一下——被兴奋感充胀了,然后什么都不管了,只是得出很理智的一个结论--只管冲过去就是。十几步我踩空了三次,觉得挺疯狂的,太过分了——有点"作"。

....到了,这就是顶峰。老师们用很理解的目光看着我。可以确定,他们完全可以理解并鼓励每一个登顶者在这一刻做一些夸张的动作的。兴奋到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没有热烈的拥抱,没有高亢响亮的大叫一声,更不可能流泪或者心脏病发作。

....我出奇地冷静,可能由于旁边有一群专业登山者在吧!我很机械地掏出相机叫小普布帮忙拍了照片。

....天气不算好,风起了,雾浓了,没能看风景,腰带还系在主绳上,我等着他们俩上来,到底是有一段时间可以想一想"登顶成功"这四个字了。我很后怕地马上想到刚才在第一个保护点时,上方掉下不少雪块,直砸我们三人,可能是巴桑老师在上方踩掉下来的雪,也可能是滑雪。康老师当时很保险地下了"做好下撤准备"的命令。谁想下啊?离顶峰只差那么一点,当时我就似乎理解了1996年珠峰那次最吓人的惨案的发生了——《走进空气稀薄地带》介绍过的。老大也强调过我们必须淡化"登顶"这两个字,他甚至想"爬到离顶峰五步的
地方,帮同伴拍张照就下撤。"


....登顶,意味着什么呢?给关心、理解、支持我们的好友一个满意的答案?给嘲笑我们不自量力,当我们是傻瓜的人一个有力的反击?

....如果不登顶,是登不了顶,那肯定会留下一系列问号,留下遗憾,甚至还留下一些想象不到的很深刻的东西,说不定得到的比登顶带来的还丰富、深刻。到山上想这些不争气的话是不是对不起支持我,支持我们队,支持登山运动的社会各界的朋友了?够了。

....十二点三十七分,另两名队友一起到顶了,我比较荣幸,我待了半个小时总算看到了顶峰背后的嶙峋的山峰,煞有《沁园春?雪》的那种感觉。拍了照片,一点撤。我们当天撤回了ABC。

(陈小尝,男,19岁,厦门大学管理学院管理科学系2001级学生)

不眠之夜(7月27日—7月28日)

....我们刚回到ABC营地,凌杰就跑过来问:“阿姨,这美年达能喝了吧?”阿姨以前不允许凌杰喝,说只能等到登顶后庆功宴时才能喝。由于我们去训练,庆功宴没做出来,但大家总是要开几瓶罐头、饮料表示表示的。

....康老师把我叫到一边,说第二组只能上四个人。“你应该听他们说了。尽管A组成功登顶,但是有很多潜在的危险。尤其是大师兄的冰爪出了很大的麻烦,下一组,这副冰爪千万别用。”我哑然了。怎么从六个变成四个了,我该怎么告诉大家?但是康老师说得确实有道理,对于我们,安全是最重要的。我没吱声,在脑子里思考着变通之计。“康老师,您看我们计划上没有31号这一天。能不能上第三批,咱们还能于8月2号赶回拉萨。” “不可能,当时没想到7月有31号,那是失误,我们计划是12天,就要严格遵守。再说教练组也没有体力上第三次了。” “B组有协作不上,要不我们借他们的冰爪,上六个人?”“上四个不仅仅是因为冰爪问题。再说,登山者一般不喜欢把自己的装备借给别人。”……我已无话可说,只能告诉大家吃完饭到大帐篷里开会。

....端着碗在外面吃饭,突然发现羊八井方向的天空有火烧云,红彤彤的,映红了半边天。大家放下碗筷,拿出各自的相机拍照。康老师笑着说:“每天到这个时候就拍照,成了规矩了。”的确,傍晚时景色最美,每天这时候我都要摁几张。眼看天色变暗,我架起角架,接上快门线,悠哉悠哉慢慢拍。巴桑给我开玩笑,故意把脸凑到镜头前往我这头望,挡住了我的视线。罗布则模仿我的模样凑到取景器前,还一手抄起快门线扮摄影师,回头冲我们鬼笑,恰恰被大师兄给拍了下来。逗得我们大伙哈哈大笑。红霞虽愈见红,无奈天色暗了下来,夜幕很快降临了。

....吃完饭洗完碗,康老师知道我们要开会,进自己帐篷休息去了。巴桑和罗布也没有与我们打闹,都回自己帐篷了。我们在大帐篷里集中起来,11个人,像开家庭会议似的。陈晔很早就躺下了,大家把她叫醒,她说没睡,却很久听不到她吱声。这人,是不是又反应了。我清清嗓子,说:“今天晚上这个会可能你一辈子也不了。”之后简要向大家说明了康老师B组只能上四个的意思。“为什么只能上四个,不是说好了上六个的吗?” “我来解释一下吧。我觉得康老师的话有道理。”小尝讲话了。此刻,他们三个登顶的人最有发言权。“山上的确很危险,每段路线绳一次只能上一个人。我们今天冲顶是巴桑在前面修路,我们在下面等。突然有大块的雪从上面砸下来,落到我们头上。康老师叫我们立即准备下撤,因为当时搞不清是巴桑不小心踢下来的,还是有流雪要发生。我们三个都立在原地未动,谁都不想撤。还好雪停住了,虚惊一场。”……

....还是向康老师争取一下吧,毕竟他答应过六个人上的。”凡露还是不甘心。“即使是六个,也还是有人要放弃。”我说。“总比四个人好。”“那好吧。我已跟康老师说过很多次,不好再提。凌杰,你和康老师是老乡,他也比较器重你,你去与他争取一下吧。”凌杰应声出了帐篷。

....康老师的帐篷就在我们旁边,大家都默不作声听凌杰与他的对话。“康老师,能进去跟您说点事吗?”凌杰蹲在门口问。“进来吧。你说。” “我们今年都是第一次来西藏第一次登雪山,大家都很珍惜这个机会。所以让我作为代表来向您表达一下我们的愿望,看能不能多上两个?”“他这个呢?-----这不是我们主观愿望所能决定的。你今天登顶也都看到了……” “是,是,这我知道。可是我觉得要是冰爪没问题再小心一点的话…… ”我们的帐篷里很静很静,只是康老师与凌杰的谈话偶尔会被巴桑或瀑布的笑声淹没。

....5分钟,或者还不到,凌杰回来了,我们大家心里也都知道结果。“我都跟他说了,他还是不同意。而且说实话,我觉得康老师说得有道理……” 凌杰正说着,康老师一掀门进来了。“ 那谁,凌杰你也别做我的传话筒了,我向大家解释一下吧。我们登山,安全最重要。现在你们有六副冰爪,但有两副是捆绑式的,不好用。再者,在路绳上一次只能过一个人,等的时间越久,未知数就越大,安全系数越低……”大家都没再吭声,康老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回自己帐篷休息了。

....只能上四个,这已是既定事实。现在的问题是该让谁上。你们有什么意见,说说吧。”沉默,铁一样的沉默。我们可以听到外面碎石下哗哗的流水声。“没人说话,我可点名了。大师兄你有什么意见?”大师兄依然是沉默,只是翻了一下身。小尝、凌杰、尹涌和他都躺着。“你什么意见呢?”吴琪反问我。“我?我自己放弃。我昨天上C1的目的就是为了放弃,我已经满足了。作为队长,我认为放弃是我的责任。”又是沉默。

....我只好继续点名。“凌杰,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我觉得应该采取自愿的原则。问一下谁和你的想法一样,只在乎过程不在乎结果,自愿自动放弃。”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也不太可能。有谁愿意放弃呢?问一下大家吧。” 还是没人吱声。“是啊。我在来西藏之前幻想着在离顶峰一步之遥的地方转身离去,我觉得那是一种境界。可现在眼见得雪山在你面前,说实话我无法拒绝她的诱惑,那种想法根本不可能。”我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大家听:“什么‘只在乎过程,不在乎结果’,那都是得不到结果的人才这么说。”

....我一个个问过去,没一个人说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是支吾两句就过去了。“陈晔,睡着了?你的意见呢?”“没。” “你呀,总是脸一歪,小嘴一撇,只蹦出一两个字,从不多说。” “没有。”“看看 ,这不恰是两个字。”大家都笑了。“怎么样,我描绘得很传神吧?”空气很压抑,话题不自觉被我给转移了。

....凌杰,你能告诉我登顶是什么感觉吗?”慧梅突然说话了。“没什么感觉。上面面积很小,后面就是悬崖,就是得小心,别掉下去。”大家又都笑了,似乎每一个人一有笑的机会就不错过。“你说的是真的吗?要是登顶真的不是那么重要我愿意放弃。”“我自己是这么觉得的。”“慧梅你别说了。要是连你都不登顶了。我这个队长也该辞职了。”我没让慧梅说下去。她很勤恳踏实,默默地为登山队做了很多琐碎的工作,要是她不登顶,登山队没有公平可言了。我作为队长将深感羞愧。“直说吧,我心中的四人选是尹涌,吴琪,艳华,慧梅。”我看不能再僵下去,直接说出了我的想法。“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这事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讲。”空气更凝重了,为了调节一下气氛,阿姨招呼大家吃瓜子。有人跑到厨房拿了两瓶美年达过来,还有汾湟雪梅,还有福州的橄榄。

....帐篷里一时只剩下嗑瓜子的声音,慢慢地气氛缓和下来,大家开始聊天。小尝躺在那儿发呆。“老大啊,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去东山水库在三家村集合。”“对,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协会的活动。你一口就叫出了我的名字,这让我很感动。从此再也没有缺席过协会的活动。”于是大家又开始叙旧,互相回忆彼此的第一次见面。其实,我们这群人,也不过刚刚认识3,4个月,现在却都坐在海拔5300M的帐篷里开家庭会议。大家都有点动感情,很细腻地回忆起我们交往和协会活动中的点点滴滴。“我第一次见老大是在去福州前在三家村集合,一看他那头发和胡子,就吓我一跳。再听他说话,又吓我一跳。”凌杰这番话也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景——坐在三家村的台阶上,穿着红色的T 恤,一声不吭坐在那儿发短信。 “阿姨,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运动会上?”小尝和艳华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居然跑到西藏来这儿叙起旧来了。“哦,我第一次见到大师兄觉得他很年轻啊。”大师兄的年龄一直是我们协会的秘密,后来没成想被凡露用公历和农历交叉的方法算了出来,发现他真的比我们大了很多。“唉,大师兄这绰号是什么时候得的?”“去东山水库,他自称是南普陀佛学院的,还是我揭发出来的呢。哦,还有师太,那个物理系的。”小尝不无得意。“阿姨这绰号呢?”“去福州时。”“谁先叫的?”“小黑嘛,黄钦勇。”“他和包冬萍怎么样了?”“不错,挺幸福的。”“真想不到一次福州之行就喜结良缘。”……话匣子一打开,便如数家珍,各种趣事都被忆起。

....吴琪突然叫我出去,走得离帐篷远了,他停住,第一句话就是:“我想放弃。”“为什么?”“无所谓,反正我也上过C1了。”“我告诉你,这个机会是属于大家的,不是属于你的。你可以放弃,但不能指定把机会让给谁。”“可以。”“那你告诉大家就行了,考虑清楚了。”“好的,没问题。”我和他走回帐篷,他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我放弃。”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全无。“我也放弃。”凡露紧跟着说,带着哭腔:“从厦门坐火车经过武汉,西安,兰州,格尔木,再到青藏高原,拉萨,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我18岁就出这么远的门,已经很满意了,登不登顶,无所谓了。”没人说话。刚才聊那么开心,原来大家的心病都还憋在心里啊,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上?不上?

....有人开始嗑瓜子,也有人出去上厕所。但很快都回来了,没有人再提登顶的话题,也没有人想去睡觉。我不喜欢吃瓜子,却一个劲喝美年达,这1.25L的一瓶快被我干掉了。“唉。我身下是什么,这么不舒服。”凌杰躺着还抱怨,“天啊,是话梅。”“原来被你窝藏,刚才找都找不到。”阿姨责怪他。气氛又活跃起来。于是又开始聊,这次聊起了童年的趣事。凌杰说他小时候就很能吃,几个月大时就能吞下去半个馒头,把邻居阿姨给吓坏了,“这孩子,将来有出息。”伊娜说她小时候上学的路上碰到过大肥猪,还说有同学过河时摔到河里去……今晚的会成了茶话会,有吃的有喝的,大家都乐呵呵的。我们无法面对那“只能上四个”的痛苦现实,我们就把这痛苦暂时忘掉,用搞笑来麻痹自己。只能上四个,谁上?大家都把这问题回避了,心照不宣。今夜,难忘,因为没有结果出来;今夜,无眠,因为结果还未出来……

....不知不觉有一点多钟了,有人开始打哈欠。“各自回去睡吧。”我起身走出帐篷,猛一抬头,发现一轮皓月当空,好像是十五。“快出来看月亮。”我冲帐篷里的人喊。大家赶集一样跑出来,抬起头伸长了脖子看。很亮很亮,月亮周围都没有云,地上像下了一层霜。大家都说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好兆头,好兆头。“记住今晚吧。”外面寒意逼人,大家上完厕所,钻进各自帐篷,营地一下子安静下来。康老师他们早睡着了。
我心里很乱,静不下来,一点睡意都没有。这么好的月亮,我想慢慢欣赏,品味。小尝上完厕所直接钻进了睡袋。“你先睡吧。”我对他说。站在帐篷门口望月亮,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远处石缝下哗哗的流水声,昼夜不息。我信步往营地后的小山头走上去,也就三层楼高,我们戏称它为“猪型山”。虽然月亮很亮,但不管大石头,小石头,都会留个影来,眼前一半是石头的光面,另一半却是阴影,摸不清深浅,不敢轻易下脚。上过C1,便没把这个小山头放在眼里。走得急了,竟也会喘。只是想站得高望得远,看看这皓月下的整个峡谷和雪山会是什么样的,会像这月亮一样祥和宁静吗,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我面前吗?不留阴影不留未知吗?我希望任何东西都完全透明地展现在我面前,这样才有安全感。


....上到三分之二处,停下来休息。却发现月亮周围有一层浅浅的晕,圆的轨迹已初现端倪。只是线条很细,不太明显。再过一会儿,该会形成完整的月晕吧。我有心把这天文景观拍摄下来,便不再往高处走,直下营地准备取三脚架。没想到还未走下这个山头,却有一大股雾气从下面的谷中弥漫上来,立刻充满了整个营地,仿佛舞台一下子被施放了烟雾。月亮一下子朦胧了,身后的启孜也影影绰绰。那雾迟迟不见散去,只是时浓时淡,月亮也时隐时现。天上有云飘来,慢慢围向月亮,立刻便吃将下去。只是云移得也很快,一会儿就又把月儿还给了天空。虽感觉不到风,但雾在飘,云在飘,月周围的晕也在飘。反复几下子,那月晕未及完全形成就又消散了,我的拍摄计划自然落空。

....有心来个通宵,享受这夜,这月,这雪,这山,也算高原上的一次难得经历。可一个人呆着百般无聊,勉强坚持,在帐篷边踱来踱去,不知有否影响到小尝睡觉。隆隆的水声提醒了我,何不把其录下来?打开摄影包取出采访机才发现没装电池,又不想进帐篷惊动小尝,便只得作罢。寒意越来越重,困意也袭来,看看表已3:30。心中不忍放弃,好容易撑到现在,离天亮也就两个小时了。便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想搏得一个高原雪山通霄的经历,早上享受那天籁,享受那破晓,还可以拍日出,可又抵挡不住温暖帐篷的诱惑,最可怕的是闲着没事干……正斗争着呢,天空却飘起雨来。哇噻,终于找到睡觉的正当理由了,这个理由足以让我说服自己不熬通宵。生恐自己反悔,赶紧钻进睡袋。

....就是这个不眠夜。

....7月28日,按照计划今天是休整,明天B组上C1。而我们今天必须定出B组名单,以让他们尽早为明天出发做好准备。我睡到12点才起床,走进帐篷端起饭碗就吃。太阳的确不错,有的人坐在外面写日记,有的人晒东西,当然还有一群打牌的,大师兄架着脚架在拍照。我走近他:“大师兄,你心中的四人名单是谁啊?”他看我一眼,叹口气,没说话。怎么当这关键口上,都不表态了,全推给我一个人啊?!既然这样,我也只能知难而上啦。

....我把吴琪、伊娜、凡露、陈晔叫到一起,问他们有什么意见。这时慧梅也在场,“慧梅,你先到厨房去吧。”我怕她再放弃,干脆把她支走。吴琪说话算数,说不上就不上,很坚决。刚才我在厨房听慧梅说伊娜也放弃了,她劝吴琪上,“苏醒没来,你再不上老大会生气的。”我、吴琪、伊娜、苏醒、丹凌,我们五个是登山协会的发起人,从一开始我们就梦想着能一起去西藏。如今只有吴琪、伊娜我们三个来了。尹涌、艳华、慧梅是铁定要上的,大家也没什么意见。现在只剩下一个名额,不知道能否轮到我们发起人。一切还都未知。
“伊娜你也放弃?”“嗯。”“为什么?”“身体不适,我怕浪费这个机会”。凡露和陈晔也都推辞说不上,说让吴琪上吧。“我考虑问题的角度永远都是公大于私。让谁上都是从协会的长远发展考虑的,这一点希望你们理解……”“老大,你别说了。这我们都知道。”凡露有点哽咽。“从工作的角度讲,我希望伊娜上。但她现在身体不适,你们又都说放弃,可总得有一个人上。信得过我的话,我说了算。不管让谁上,都得服从命令,不准再说放弃。”大家一片沉默。“你说了算吧。”吴琪表态了:“我们坚决服从。”“好吧。半个小时后给你们答案,伊娜你留下。”其它人回帐篷打牌去了。可我知道他们心不在焉,用打牌来麻醉自己,暂时忘掉这烦恼。


....你身体真的不行?”“真的,我怕坚持不了太久,会浪费登顶这个机会。”“怎么这么倒霉,偏偏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本来还暗暗庆幸自己这次没碰上……”我叹了口气,抬眼望望帐篷外的天空。“认命吧。我们发起人都没机会登顶。”伊娜转身出了帐篷。“你叫凡露过来。”

....……

....就这样,我一个一个“审问”,也没问出什么所以然来。我到厨帐去找慧梅,想听听她的意见。“伊娜身体不适是真的吗?”“是真的,女生现在都有这个问题。好象会传染,很奇怪。”“那你怎么办?”“我能坚持,去福州时我都坚持下来了。但我看伊娜坚持不了,她有点缺乏毅力。”我皱着眉头,在心里比较哪个人更适合上。陈晔这人很有潜力,能力很强,只是由于入会晚,似乎一直融不进我们这个家庭……我一时拿不定主意。
终于,我狠下心。“吴琪,你过来。”我把他叫到昨晚我们两个说话的地方。“你下学期一定会做军协的会长?”“没错。”“那对不起了,这个机会只能留给下学期能为登协作更大贡献的人。我考虑问题永远是公大于私,希望你能理解。陈晔上。”“好吧。”他转身去了。


....陈晔上。”吴琪一掀打牌帐篷的门就说。里面有凡露,伊娜,小尝。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晚上睡觉时听小尝说凡露一听到消息就哭了。只是强忍着,没哭出声,默默地打牌,拼命地打牌。“对于她,打牌就象喝酒,可以麻痹自己的神经,好让自己不去想那令人讨厌的事情。”小尝分析得很到位。

我走进厨帐,陈晔正在帮慧梅泡豆子。“陈晔,你上。赶快去做准备吧。”“老大,怎么会是我呢?”她蹲在地上,抓住我的裤子,瞪大眼睛望着我:“我入会这么晚,对协会贡献也不大。”“我看一个人的标准不是他现在的能力而是他的潜力即未来的能力。请你记住这一点,这也是哈佛大学选择新生的入学标准。”我严肃地对她说。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知道她心里觉得对不起吴琪,凡露和伊娜。陈晔还是蹲在那里,傻傻地发呆。

....傍晚悄悄地来临了,天很晴,很多人坐在外面看书,写日记。峡谷里出现几个人影,走近了发现是尼姑背着一些营地物资上来。再过一会儿,黄超老师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上来了,真象他说的那样,来登启孜。我很欣赏黄老师,他言必行,行必果,说到做到,这已是第三次来到启孜,仅在我们登山期间。听康老师说,再过两个星期,他还要带一支香港队过来。“那鸟语我不会,黄超带他们来。”康老师这样说。黄老师把帐篷建在离我们很远的河滩上,之后便跑来借我们厨房煮意大利面,自然向我们交了不少税,尤其是我这个北方人,终于过了回面瘾。

....康老师叫AB两组的人集中起来,由A组向B组谈一些冲顶的亲身体验,传授一些自己的经验。11个人全凑在了一起,小尝讲得比较多。“注意别掉冰爪就行了。”大师兄是深受冰爪之害,他差点因为此而不能登顶,据说在离顶峰两三百米的距离内就掉了三四次。“你的冰爪再掉一次,你就放弃登顶。”康老师这样对他说。后来是巴桑悄悄地为他绑冰爪。还有一个笑话,在顶峰,大师兄向康老师要烟抽,康老师没答应,一直下撤到C1时才给他烟。出发前,登协就流行问登顶了之后干什么。苏醒的回答很经典:“我什么都不干,我抽根烟就下来。”没想到这个想法今年登山队没有人实现。“快点讲完去打牌。”凡露小声提醒小尝,她还在闹情绪。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令人痛苦的决定是我做的呀。下午凌杰单独问我:“你干嘛不让凡露上啊。你看她现在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景色又漂亮起来,拍照的时刻来临了。黄老师带上来的那位是个职业摄影师,怀里抱着120的玛米亚。他装上红色的滤镜片,叫我们通过取景器看启孜峰。天空像着火了一样,轰轰烈烈的,一片殷红。启孜峰恰似一位浴火重生的冰洁女神,立在这熊熊的大火中,恬静中透着惊人的美丽,含笑不语,却让人感到难以拒绝的诱惑。我又用肉眼死死地盯着启孜,“再狠狠看几眼吧。”我对自己说。她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座雪山,却止于一号营地,失之交臂。眼睁睁看着她离我而去,却不能随她离去,无法走进她的怀抱。主峰右侧的山梁起伏很明显,一个接一个,都是圆润的线条连在一起。峰下的路线更是清晰,走在那上面,就可以到达6206m的顶点,然而我不能,我只能这样望着她。我只能用肉眼死死地盯着她看,再把她狠狠地记在心里。我无法靠近她,因为我选择了放弃。

....说实话,我一直都不死心。一直在心里盘算让每个人都登顶的各种各样的方法。然而,我终于把这个全员登顶的想法放弃了。因为我明白,作为队长,我首要的任务是保证全队人员安全返回厦门,然后是争取登山队成功登顶,再次才是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争取让更多的人登顶。这就是登山,完美中透着遗憾(残缺),残缺中诠释着完美。放弃吧,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终于狠下了心。

....而一旦痛下决心放弃,我决不会再要。我放弃有二:自己登顶,全员登顶。我在日记上写道:“启孜是我的第一座雪山,而且没有登顶。这有点像初恋,没有牵过手接过吻,青涩的初恋。”


B
组登顶(7月29日—7月30日)

....本来的计划是康老师和巴桑休息,由瀑布,罗布,强巴带B组冲顶。现在黄老师要带两个人上,康老师出于哥们义气,不顾疲劳,决定陪黄老师再上一次。本来是我把摄象机背到C1营地的,现在我不能上,只能把它交给尹涌。机子不在面前,我只能指着说明书上的图例给他讲一些操作方法和注意事项。为了确保,特意要他把说明书也带到C1,晚上睡觉前好对着机子实践实践,争取第二天能拍到登顶的镜头。

....罗布从我帐前经过,向我告别。我才意识到该起床了,他们都要出发了。爬起来看时,四个人都已经全副武装好了,正在涂防晒霜。“幸福的人要出发啊!”我感慨一声,回帐篷取过队旗和一面小国旗,还有采访机,一起交给艳华,“我们不能上了,你们就作一次我们的代表吧。”
....
艳华特意冲了一大杯牛奶,装在保温钢瓶内,没想到那瓶子的带子坏了,一时竟也想不出办法该怎么携带。康老师又催着出发,她只好忍痛放弃了。四个人一起往启孜走去,康老师跟在他们后面。走出十几步,康老师突然回头对我们说:“哦,我说你们看,他们这是红色娘子军啊,尹涌是刘长青。”大伙都笑了。A组3个男生,B组3女1男,巾帼不让须眉啊!我追上去,“来,给你们拍张合影。”他们站作一排,我的镜头里出现了四张充满自信活力的青春面孔,背后是启孜恬静的倩影,那么谐和,仿佛自古至今就是这么回事。

....眼看着他们渐渐走出了视线,便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巴桑要带吴琪和凡露一起去攀冰,顺便叫上我。我突然肚子疼,就叫他们先收拾装备,我去上厕所。拿了手纸,我脖子上挂着相机就往远离帐篷的乱石堆走去,心想没准能拍到些意外的镜头呢。比较近的地方,满地都是秽物,已无立脚之地。我只好往更远的地方走去,却无意间发现了一小洼清水,有一间房子那么大。更奇怪的是水边堆满了泥巴,好象水是从那里面渗出的,泥土很平整,像人为堆砌的一样。实在奇怪,这山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少有一些粗沙砾,怎么也产不出这么细腻的泥土呀。那土是层层累积起来的,像小燕子用嘴巴衔来细土精心堆砌的巢穴般。我仔细观察周围地形,也推测不出这泥土是怎么形成的。雪山的倒影溶进水里,很清晰透明。我拍了两张,感觉不错。

....完成了五谷轮回的神圣使命之后,我无所事事,躺在石头上戴着墨镜晒太阳。偶尔端起相机四处瞄瞄,看能不能发现更新的目标。眼见着巴桑和吴琪、凡露往雪坡走去,我也不想叫他们。由他们去吧,我知道凡露心情不好,不想在她身边,最好让她自个散散心。阳光炽热炽热的,烤得人难受。我那大帽檐的太阳帽也起不了大作用,便翻个身背对太阳,看那石头个个奇形怪状,石缝中还会有些绿色,不知是什么植物,生活在这5300的地方。我有心拍这雪域禁区中的生命,为了突出它的伟大,最好能把背后的启孜峰收进画面。我只好整个身体趴在地上,像朝圣一样,正好朝着启孜,艰难地摁下快门。往雪坡方向一瞅,发现B组队员正在攀爬,速度挺慢的,半天不上去一个。我的镜头长焦不够,只能远远望望他们,拍不下来,干脆躺在这儿睡觉。可没想到声音能传这么远,我居然听到康老师的声音:“你先上!”约莫20分钟后,一群人都上去了,并且一个接一个,往C1营地走去。从我这儿看过去,像一队蚂蚁在搬家,很快就走出了我的视线,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又受不了这太阳,我只好回营地。

....大师兄和伊娜在整理厨房的剩余物资,大清洗大扫除。凌杰挺老实,被他们骗去刷锅,他吹着口哨乐哉乐哉往水边走去。这么好的天气,我索性洗衣服,还好有一块肥皂被我放在脏衣服的口袋里带了上来。每洗一件就直接摊在大石头上晾晒,估摸几个小时就能干了吧。可这天气很不合作,我刚把一件上衣晾上准备洗裤子,竟无端下起冰雹来。真是见鬼!只好赶紧把洗好的衣服收起来装进干净的塑料袋,可刚装好天又晴了。神了!我才不怕呢,反正这衣服也不急着穿,大不了拿回拉萨晒。便把洗完的衣服统统摊到石头上,以后不管天气怎样,再未收起过。等两天后撤营时去收,竟然半干半湿!

....大师兄整理出来的结果是:物资大量富余,我们已经进入共产主义。于是任务成了吃,比登顶还艰巨,总不能把这东西再背下去吧?厨房从此再未安静过,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吃了,随便吃!凌杰把觊觎已久的腊肠蒸了,一个人就干掉8根,其余每人才1根,我更是连见都未见到。除了打牌看书,所有的时间,精力和创造力都投入到了厨房。每个人都趁机尝试一下自己的厨艺,做坏了也不要紧嘛,真是极尽无聊之能事。

....奶粉大量剩余。于是——“不准喝开水,只准喝牛奶!”“什么叫桃花源?有吃的地方才叫桃花源!”“我们每天只吃一顿,从天亮吃到天黑”……我们的到来,使这没有人烟的地方多了很多有机质,吸引了很多动物加盟:乌鸦,麻雀,老鼠,还有尼姑庵的那条狗,它几乎每天都上来一次,吃饱了再下去。晚上一时兴起,我们合伙包饺子。和面这活非我莫属,我三下五除二,加水, 加面就搞定了。可没想到他们抱怨说太软了,这面没法包饺子。那就再加面,拼命揉!无奈我气数已尽,招数全无,那面还硬不起来。“你们将就点吧,这毕竟是5300啊。”小尝陈一刀做馅,凡露擀皮,凌杰,伊娜包。动作挺快的,只是那皮确实不行,太软了,饺子根本立不起来。怎么办呢?只能改水饺为蒸饺,可出锅时那饺子还是一个一个“匍匐在地”,筷子一碰就烂了。“我实在想不通,这是谁出的馊主意叫包饺子呢?”凌杰当初一听说要包饺子,脸色都变了,“我要吃泡面,别拦我!”他的担心果真没错。为了把这“烂饺”推销出去,我们叫醒了正在睡觉的吴琪,他尝了一口,一脸茫然:“有泡面吗?”最后一批饺子还算争气,勉强立得住身子,凡露坚持要水煮试试。等出锅后一看全傻了,馅跟皮早分手了,飘在汤上,成福州特产“锅边糊”了!大家断断续续吃了一天,也不知吃饱了没有。巴桑要为我们做藏面,可眼见还剩那么多“烂饺”,我们感觉不好向阿姨交代,劝阻了他。

....傍晚时突然起了大风,还下着个头很大的冰雹。厨房的外帐被吹得紧紧贴着煤气灶,很危险。大师兄和小尝挺身而出,用手死命撑住,免得炉灶把帐篷给烧了,锅里正煮着饺子呢。我冲出厨房到外面巡视其他帐篷,个个都成了“危房”。当初没有把地钉全打到位,很多绳子也都没有用石头固定。大量的冰雹堆积在上面,压得杆子都弯了腰,风又拼命地吹向一面,帐篷内也没有什么太重的东西压住,大有被狂风刮走被雪压塌之势。我一个人,也没穿冲锋衣,冰雹砸在屁股上生疼,先猛烈摇晃帐篷,使雪滑落,再拉紧绳子用搬来的石头固定住了。吴琪那小子躺在帐篷里睡得贼香,压根没发现天就要塌了。我随手拿起一双袜子,冲进厨房丢给大师兄和小尝一人一只,他们的手都快要冻僵了。风持续的时间不长,很快一切都回归平静了。只是担心山上的兄弟们怎么样,若是有这么大的风可就惨了。

....晚上与凌杰在厨房下象棋。我们这俩人可是喜逢知音啊,水平一样烂,半斤八两,竟杀得难解难分,一局棋就下了一个多小时。平时与同学下,可都是几分钟内被对手解决掉的。我俩还故意扮老成持重状,像两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不时劝对方,“来,喝茶,喝茶。”丝毫没有年轻人的杀气,倒透着历经人世沧桑后的平和。

....7月30日,我和小尝还在睡觉,巴桑过来叫醒我们,说已经做好了藏面,他要出发往C1了。按照计划,今天B组登顶后全体下撤,并把C1营地拆掉,所有物资都要带回ABC。他们登顶后已经非常疲劳,巴桑上去的任务是负责拆C1并运帐篷等物资下来。我和小尝又磨蹭了一会儿才起床,已12:00,连着吃了三碗藏面才见饱意。感觉这藏面像我家乡的面疙瘩汤,只不过是咸的,而且加了很多土豆条,也没什么藏族特色。

....大师兄在外面举着相机转悠。我看见他用的是长焦,就叫他用镜头望一望主峰,看看他们有没有登顶(长焦镜头有望远镜之功效)。他举着望了一会儿,说看见了,就在主峰下面,用肉眼就能看见。大伙闻讯纷纷跑出来眯着眼往启孜峰望去,真的,雪白的顶峰上,那几块黑色石头上面,有几个小黑头,肯定是他们!望得久了,发现他们是往下移动,这说明他们已经成功登顶!

....我们高兴极了,厦门大学登山队B组四名队员成功登顶!“赶快做庆功宴欢迎他们!”我号召所有在营地的队员动手,拿出自己的绝活,为了祝贺我们厦门大学登山队,也为了消耗掉这富余的物资。大家都很兴奋,伊娜要做炒蛋,小尝要做排骨汤,凌杰炒腊肉,我呢,什么都不会,就做苹果汤好了!一时间厨房里热火朝天,每人做一道菜,小尝还兼职负责做大米饭。为了能做成炒肉和排骨汤,陈一刀再次显神奇绝技,专门从骨头上剔肉下来。我这人雷声大雨点小,把苹果洗完之后削的任务就交给伊娜了。也真难为了她,一口气削了10个苹果9个梨(预备每人一个),切成瓣状放进盘子里准备拌白砂糖。可没想到小尝一不小心把沙子弄进去了,伊娜眼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在一瞬间被人糟蹋掉,都气哭了——她整整削了一个多小时啊。后来想出一个高招,把苹果和梨倒进盆里用清水泡上,沙子自然沉到水底,想吃的人就用牙签挑起来吃,糖是不用拌了。

....昨天晚上巴桑就说鲁孜的山脚下有雪莲花,说得凌杰心痒痒。吴琪,凡露他们三个要去找雪莲,我实在不好拒绝,就说“一定要注意安全”,任他们去了。可心里又实在不能放心,眼看着斜对面的鲁孜陡峭如刀砍斧劈一般,整个山体都是碎石,夜里还经常能听到“轰隆隆”的塌方声。我和大师兄站在外面,轮流盯着他们的背影,密切关注他们的动态,一旦有事好及时发现以便过去救援。作为队长,我本不应该允许他们前往,但凡露和吴琪都失去了登顶的机会,对于他们提出的这个请求,我已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这就是作为队长的苦衷。

....各种菜汤都做好了,只有米饭还未熟。此时已能看到他们正在最近的雪坡上下降。又过了二十分钟,人影已近在眼前了。看那动作,走在第一个的是罗布,而看那衣服,走在第二个的是我们的人。再近一点看清冰镐时,我知道那人是陈晔!天,她紧跟在罗布后面,动作非常快,很有体力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两天前的她!我和大师兄拿着相机向他们走去,我们要欢迎我们的英雄凯旋归来!陈晔一下子走到我跟前,扑到我怀里,哽咽着说:“老大,我到了。”我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太激动。”她说她把我的名字写在了顶峰的雪地上 ,并且让艳华用相机拍下来。我心中一阵翻腾,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尽的滋味。“名字是写上去了,可人呢?”坦率地说,我有一丝失落感,但很快就被喜悦冲掉了。艳华紧跟着走了过来,我上去牵住她的手,再用另一只手牵着陈晔,“看,我身边两个女英雄!”我牵着她们并肩走向营地,我有多么地自豪!来到营地,我拉她俩与我并肩坐在一块石头上,叫大师兄为我们拍照。“我要与我们的女英雄合影!”

....兴奋够了,我们的米饭也熟了。小尝,伊娜把锅,盆全端出了厨房,直接摆在外面,向天地炫耀我们的庆功宴!我叫艳华,陈晔赶紧卸装备休息一下准备吃饭,便再顾不上跟她们聊,转身赶紧去寻找吴琪,凡露的身影。他们已经走出很远,人影已小得难以辨认,我跟他们讲过,4:30,不管走到哪,都必须转身返回营地。现在已经是5:00了,不能不叫人担心啊。又有几个人从雪坡上走下来,好像是康老师。我一会儿转头看吴琪和凡露,又一会儿转头看康老师。眼看康老师走近了,我赶紧迎上去,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康老师,厦门大学感谢您!”康老师也很高兴,不说话,只一个劲笑。

....再过一会儿,终于看见吴琪他们往回走了,可走到一个地方却停住了。有一个人躺在石头上,也看不清是谁。然后一个站着的人冲我们这边大叫,我们难以听清,以为他们有人受伤要向我们求救。我赶紧动员巴桑和罗布陪我一起过去。“三个要出事,肯定是吴琪。”康老师说了一句。我们刚走出几十步,他们三个又好端端地一起向我们这边走来了!等他们回来才明白怎么回事。他们三个走累了,在那里原地休息,躺着的是凌杰。吴琪看到罗布他们回来了,兴奋地向我们这边大叫,是与罗布打招呼。哎,担心死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慧梅和尹涌慢腾腾向我们走来,他们两个累坏了,走不动,尹涌背着摄像机呢。最后到达的是黄老师和他的两个伙伴。全回来了,整个营地陷入尽情的狂欢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几乎人人手上都拿着一听罐头。可口可乐早被瓜分,雪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偷喝了……黄老师又来借我们的厨房了,还顺便借油盐酱醋。“你们想吃什么到我那儿去看一看,凡是有的尽管偷。”他乐呵呵地给我们讲起了“偷”的故事。说在珠峰大本营,来自各个国家的登山队员齐聚一起,非常热闹。大家闲时无聊,便互相偷吃东西。有一次他去韩国人帐篷偷罐头吃,在回来的路上,发现韩国人正在偷他们的苹果。大家就这样偷些零食,偷来偷去,乐此不疲。我一听,正中下怀,他们的牛肉罐头和大白兔奶糖我觊觎已久,今晚有事干了。

附B组队员李艳华登顶日记

....2002年7月27日-启孜峰ABC(海拔5300米)

....老大说今天绝对是一个难忘的日子。我也这么认为。是的,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想 让我忘记都难。
陈小尝、大师兄(杨锋伟)、冀凌杰今天成功登顶启孜峰,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冀凌杰念念不忘的美能达也就有着落了。


....沉浸在登顶成功的喜悦中,我还为自己无意中犯的一个大错内疚不已。今天中午,老大带着我、(韦加衣字旁)娜、陈晔、(马)慧梅前往雪坡训练。因为冰爪的问题,直到近4点时,我们还没有人上雪坡。后来时间实在不允许我们再消磨下去了,再加上我早已准备好,老大就叫我先上。刚走到绳子边,老大就问我:"你拉绳子了吗?"我疑惑地回答:"没有啊。"我的话音刚落,他们几个就叫了起来。原来上面有人在拉绳子,肯定是大师兄他们回来了。我拉了一下绳子,绳子紧跟着一紧,确实有人在拉绳子。我们又是喊话,又是吹哨子,可上面就是没有反应。后来总算出现了一个人影--冀凌杰,他一下来马上就被我们缠着问七问八的,还没等他回答,陈小尝跟大师兄也下来了。康老师让他们先走,他留下看我们训练。

....我就先上了。到上面以后,我溜了一下,转回来拉了一下绳子,感觉下面有人,我就不敢下了,继续在上面呆着。可我等了好久也没见人上来。这时天空开始下雪了,我实在冻得不行,又拉了一下绳子。这会儿感觉不出下面有没有人,我就打了意大利结开始下。当我下到半路时,被老大跟康老师喝住了。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康老师迅速来到我身边,用冰镐把绳子固定住,喊道:"快下。"我才意识到下面正有人往上爬呢。
那一刻,我的心都凉了!我不明白我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犯下这种大错呢?雪花一片片落在我身上,我一动不动,根本感觉不到冷,只是一直在想着我犯了大错。尽管安全到达陆地后没有人责怪我,但我还是挺自责的,也是在到达陆地后,我才发现我都冷得不行了,手脚都快要冻掉了。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余悸,我的双脚直打颤。 今夜大家无眠,因为有一个让人心痛的决定。本来我们打算全体都能冲顶的,可今天康老师却告诉我们因为时和教练体力的问题,队中只能再有4个人冲顶。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异常残酷的事。本来吗,既然都来到了这里,谁不想冲顶?再者,又不是因为体力不行,你凭什么不让谁去冲顶?这 没有道理啊。开会时,气氛十分沉重,没人愿意开口。


....老大只好一个个点名,还是没人愿意说话。后来有人问老大的意见,老大说让我、慧梅、吴琪、尹涌上。他说,作为队长,他必须放弃登顶的机会,这是他的责任。再说,他已经到过C1,心里已经得到了满足了。那一刻我的心是酸的。上天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么一个残忍的机会呢?难道真像老大说的,世上没有完美的事,只有残缺的美才是真正的美?抑或是老天想给我们这群尚无真正登山概念的厦大学子一些考验? 也不知过了多久,冀凌杰提了个建议,他说让每个人自己放弃吧,如果不是对登顶非常在乎,不过他马上又补充,这不大现实。因为不论怎样,大家对冲顶都或多或少有点在意,他的话一说完,会场又是一片静默。

....那时我的心里也在挣扎:我到底要不要放弃?毕竟我登顶的愿望并不是那么强烈,我只是想找一种感觉。我的放弃能给别人创造机会,何乐而不为呢?可我又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机会。是的,机会难得啊!好不容易征得父母的同意,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好不容易状态还不错,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在我犹豫不决时,吴琪跟凡露已先后提出放弃了。不知怎的,我就是感觉自己好自私哦,怎么就不能多为别人想想呢? 今夜无眠,今日难忘。

....2002年7月29日-启孜峰C1(海拔5800米)

....今天即将出发前往C1了,可是还得早点起来做饭。8点钟时,陈小尝过来叫我了,他要帮我做饭。我们切了胡萝卜,打了蛋,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就做蛋炒饭,再煮锅稀饭就OK了。

....在我做饭过程中,尹涌、(马)慧梅、陈晔也先后起来准备个人装备。我把一些后续工作交给陈小尝自己也赶紧准备了。一直以来我都喜欢有条不紊地做事情,但今天时间太紧 了,让我很不舒服。虽然我很努力,很拼命地赶,但我还是最后一个才准备好。

...."出发了!"康老师一声令下,我们4个就背上包,开始远离众人的视线。说也奇怪,今天我的状态很不好,前几天走得好好的路,今天随便走几步就气喘吁吁。而且刚走一会儿,我的肚子就开始痛,让我恨死自己了:怎么偏偏今天状态不好了呢?本来我就走在最后,越落越远,只能勉强跟在陈晔后面,那一段路我走得好累好累。我甚至在想,干脆我返回,让他们随便一个人替我得了。要不是因为这根本不可能,而且如果我返回的话,就会浪费掉一个名额,我想我真的会返回的。
....
....好不容易到了雪坡,尹涌跟慧梅早已在那把冰爪穿上了。我实在累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一动也不想动。后来勉强把冰爪穿上时,尹涌跟慧梅都已到雪坡上面了,我也只得硬撑着往上爬,虽然我真的很想再休息一会儿。从雪坡往上爬,又耗费了我不少力气,还好康老师让我们先喝口水,休息会儿再继续走。

....休息够了,又得往前走了,而且接下来就全是积雪了。这对我这个南方人来说有点恐怖,尽管这路已经没有石头了,可这雪能没入我的膝盖,刚走一会儿就又开始喘了。康老师在旁边鼓励我:"不错,就按这个节奏来。慢慢走没事,只要别停下来。"这期间我也慢慢学会调整呼吸了,不怎么喘了,可脚还是很沉重,还是走得很累。

....翻过一个雪坡又一个雪坡,走过一个冰裂缝又一个冰裂缝,终于到了第一个休息地。所有人都已到了,我是最后一个,那感觉可真不好。当我郁闷地坐下休息时,康老师正跟陈晔练习法语。他们见我过来,就递给我一杯水,让我休息休息。

....今天的太阳比较大,加上雪的反射,阳光挺强的,我都直流汗。汗水流进眼里,特别难受。这时康老师让我们"补妆",因为光线太强了。休息了好一会,又要出发了。这时康老师鼓励我们说,再翻过四个山坡就到了。"天啊!"我在心里喊道,竟然还要四个山头才能到,不过没办法,还是得走。到最后实在不行了,我就慢慢走,慢慢走,最终,我还是走到了宿营地。

....全部到达C1后,康老师就让我们卸下装备,进帐篷休息,准备开饭。那煤气罐又小,水又多,要烧好久才能开。慧梅在一边没事干就吃东西。我们谁都没看出来,她竟然能吃5根火腿肠,一袋多的泡面,还有3个蛋,再喝几杯橘子粉。我们都说她明天肯定是第一个登顶的。不过今晚的天气可不大好,风雪交加,这对我们可不是好事。

....不管那么多了,先休息,一切等天明再说。

2002年7月30日-启孜峰ABC(海拔5300米)

  今天应该是个冲顶的好日子,虽然昨夜下的大雪已把帐篷压歪了,而且今天的雾太大了,能见度不大,但康老师说如果是阳光普照的话更危险,容易造成雪崩。

....本来是说要4点起床,7点出发的,可我们一觉醒来已经7点了,康老师对我们说下午
1点必须下撤,吓得我们紧张得不得了,每个人动作很快,穿衣、整理,紧接着马上取雪烧
水,也不敢煮方便面了,随便煮了几袋速食粥,再拿两根火腿肠,喝几口热水,赶快钻出帐
篷,穿好装备,等待康老师的指令。


....就在我们准备的过程中,强巴跟罗布已先往前开路了,黄老师他们一行三人也已经出发了。康老师见我们准备就绪,就让尹涌跟(马)慧梅先走,我跟陈晔在中,他跟普布断后。今天我的状态还不错,走起路来也不喘了。陈晔见我一直紧跟着她,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了,走几步就得休息一下,后来干脆让我走在前面。但是,刚走一会儿我的冰爪就差点掉了,有了大师兄的经验教训,可把我吓死了。赶紧重新绑好才敢继续往前走。


....今天要冲顶的人比较多,路比较堵,常常是走一段路就得等好久。我们刚走一会儿就发现黄老师他们有人掉到冰裂缝里去了。尹涌跟慧梅在旁边等了好久,那人还是没办法上来。

....康老师就让他们两个绕过去往前走。等到我跟陈晔接近冰裂缝时,黄老师他们又继续往前走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们已经接近顶峰了。这时已能看到尹涌他们在顶峰等着我们。我跟陈晔赶紧加快步伐,近了,近了,又近了,终于,我们也到了顶峰。
....由于山坡比较陡,我没敢取下小锁就坐了下来,可惜雾太大了,周围的景色都看不到,他们说的漂亮的山峰景色更是没有。刚待了一会,黄老师他们也到了。我们就叫黄老师帮我 们几个拍照留念。由于老大他们几个没能冲顶,我们就用他们的相机在顶峰上留影,后来实在没胶卷了,陈晔就在雪地上写下他们的名字,我把这一幕拍了下来。那一刻我没多想,毕竟我的机会是他人的放弃得来的。

....将近1点了,康老师下达"下撤"的命令。下撤的路更不好走,一不小心就要摔倒,尹涌跟陈晔都已滑坠过,可把我给惊呆了,吓死了,好在最终他们自己都安全起来了。我自己倒没发生什么事,就有一次陷得比较深,脚差一点拔不起来。那时心慌急了,赶紧用冰镐把周围的雪弄开,自己使劲,使劲地拔,幸好还是出来了。到C1的时候,已经近2点了,把东西收拾了一下,2:45,我们从C1往下撤。
....回想登顶的过程,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这么简单。可能是今天状态还不错,总觉得今天很轻松。遗憾的是,这次并没学到多少技术,我们的自主性不够,虽说绳结等基本动作是我们自己做的,可毕竟像路线绳的架设这些技术性的工作我们都没参与,希望明年能在这方面有所突破。

(厦门大学管理学院企业管理系2001级学生李艳华)
回到拉萨(7月31日—8月1日)

....7月31日。昨晚雪下得很大,12点睡觉时已经下了厚厚一层。担心把帐篷压塌,睡前特意清理了一下。早上醒来,外面白得睁不开眼睛,只好戴上墨镜。尼姑很早就上来,黄老师三人便随她们去了,把剩余的食品半数送给尼姑,半数留给我们,更加剧了我们的任务。吃!吃!吃!

....不知是谁引发了一场雪仗。我和吴琪,巴桑是一方;罗布,瀑布,强巴是一方。我和吴琪以我睡的帐篷为掩体,罗布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强巴躲在厨房后面,巴桑正好处于我们两阵地之间。抓起一把雪,在手里团一团,瞄也不瞄就掷过去,只为心情愉快,反正被掷到了也不疼,砸在身上雪就散开还挺舒服的。由于厨房成了战场,影响了冀凌杰吃肉,他把一张卫生纸高高举过头顶,宣布投降,永久做中立国。此举让一群女生笑得喷饭。巴桑不知什么时候被敌方买通,背叛了我们,两度奇袭得手,气得我和吴琪哇哇大叫。我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强行突破至厨房边,抄起一口炒锅做盾牌挡住面部,直接冲入敌人阵地与他们展开了近距离巷战……闹了半个小时,身上热得冒汗,肚子也饿了。宣布休战走进厨房,发现一群女生全在厨房帐篷里.原来她们深受战争之苦,有家不能回,只能躲在这里避难。见我进来,个个恨的咬牙切齿,大骂“战争贩子”。

....下午天气好了些,我们坐在外面闲聊.艳华把采访机拿来给我,我就专心致志听他们的登顶录音.尹涌说摄象机他刚上到C1时好好的,便抱着拍了些镜头.等到第二天要冲顶时,它竟然高原反应了,不能工作.可登顶后返回C1再试一下,发现又好了.真是邪门!所以B组只有照相机和采访机记录.一开始就是尹涌的声音:"我,叫什么来着?哦,尹涌.于2002年8月30日11:15成功登顶启孜峰,海拔6206m."像单口相声,还把7月说成了8月.真让我笑得肚子疼.接下去是慧梅的声音:"走了很长的路,风很大……"然后是凄厉沙哑的声音:"吴琪,凡露,伊娜,我到了――"是陈晔,她登顶时心里还充满了对三个人的愧疚之情.中间间杂着"呼呼"的风声,还有罗布和强巴"哈哈"的笑声,我在脑海中勾勒着那激动人心的场面……
下午天气坏时我、尹涌、伊娜、陈晔挤在帐篷里玩一种非常弱智的游戏――一幅取意西游记的路线图,大家轮流掷骰子,掷到几就走几步,看谁先到达终点.我手气极好,屡屡掷"6",而且在关键时候总能避开倒退的厄运,蝉联了五次总冠军.而陈晔这个倒霉鬼,总掷小数不说,还倒霉透顶地碰到了牛魔王的芭蕉扇,一下子从63被扇回到了起点,把我们乐得兴奋不已.真是没想到,如此低级弱智的游戏竟能唤起我们的童心和好奇心,玩得乐此不疲.要不是慧梅熬的绿豆汤吸引了我们,真不知道会玩到几点钟.今晚艳华总算做出了一道合我胃口的菜――酸辣土豆丝。借助这道菜,我吃了两大碗米饭。“阿姨真是我的好阿姨啊!”我发自内心地对她说。


....由于明天就要撤回拉萨,大家都有点依依不舍这里,尤其是几个没有登顶的人。在吴琪的策划下,天黑后在厨房里搞烛光晚会。一人手上一支蜡烛,烛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小小的帐篷里充满了温馨,锅里正在煮着的土豆发出阵阵香味。开始唱歌了,我们怂恿藏族队员先唱,他们要我们先唱,最后还是凡露先唱了下午强巴教她的藏文歌。后来强巴唱藏文的革命歌曲,让我们惊讶地发现这些斗争年代的音乐居然全部都有藏文版的,国歌,《毛主席最亲》,《太阳照在金山上》……一直闹到十一点多,连一向严谨的康老师也加入了打牌的行列,杀得不亦乐乎。最后一个晚上,大家都忘情地陶醉。

....8月1日。昨晚又是一夜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通往尼姑庵的来路。启孜隐藏在云雾里,不与我们作别。

....尼姑们早早就上来了,还有那条狗。大家动手把帐篷拆掉。当所有的帐篷都在一瞬间趴到地上的时候,我感到巨大的失落。这里我们生活了10天的乐园,刚才还充满温暖的生活气息,眨眼就变成了天地间的一片狼藉。等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装起来背在身上时,这片乐园突然在天地间荡然无存,仿佛一座繁华的城市在一瞬间从原地消失了,不知去向。这种反差在我心里形成了巨大的落差:这就是我们生活了10天的家园?

....垃圾在昨天就被分类处理掉了。剩饭剩菜等有机物可降解的被集中就地掩埋,剩余的全部打包带回拉萨。足足有6个蛇皮袋,为了背它们下去,我们需要多雇三个尼姑。收拾东西时,发现手机也被我从BC带到ABC了。开机一看,电池还满满的,没信号。真希望经常来这样的地方,手机没信号,只能当表用,谁也找不到我。
按照惯例,康老师叫我们先走。启孜仍旧隐藏在雾里,我们只能出发了。下山虽然轻松很多,但雪掩盖了一切,不知道路在哪里,只能有个大概方向,往下走就是了。后面的尼姑很快追上来,于是跟在她们后面走。明显不一样,她们带出的路好走多了。凡露和吴琪走得特别快,在我们前面很远。眼看着他们的方向走偏了,拼命叫他们都听不见。还好后面赶上来的巴桑更快,往前追他们去了。陈晔走的最慢。可能是包太重,肩膀不堪重负,弯着腰,苦着脸,一副旧社会受压迫受剥削穷苦老百姓的模样。一直向下,终于遍地绿草了,久违的感觉。半路上一处路标很特别,远远望去像个稻草人,走近了发现是块柱形的长石头上又放了一块石头。特意与它合了一张影。在很陡的碎石坡上,尼姑总是照顾我们。自己站在危险易滑的地方,还回过身来扶我们。她们依旧提着开水瓶,依旧有酥油茶喝。


....三四个小时后就到了尼姑庵,比上时快多了。那辆中巴车已经在等我们,大家七手八脚把物资装上车,到庙里去喝酥油茶。这时候上来一辆吉普车,走下车的是一藏族司机和一老一少两个日本女人,冲我们鞠躬问好。原来她们是婆媳俩,来登当雄的什么山,今天到这里来进行适应性训练,说着便拄着雪杖往山上走去。康老师感慨日本的登山运动多么普及,一对婆媳俩就来西藏登山。

....一直到最后一批尼姑到了,把她们背下来的属于我们的东西装上车,送给她们的她们自己留下。与阿尼拉结帐,付给她们人民币1320元。正要走,突然有尼姑说要治腿疼的药。队医赶紧把药箱找来,正骨水,创可贴,云南白药,理通,所有与腿疼有关的都送给她们。还让巴桑作翻译,教授她们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下午的阳光从高高的庙宇后照过来,突然产生了冲动,很多人走上前与慈祥的老尼姑合影。临走时,我看到康老师托巴桑送给阿尼拉200元香火钱……

....车缓缓地调头,我们冲尼姑拼命挥手。太阳的光束很耀眼,我们正对着光,看不清尼姑们的脸,只隐约感到了一种分离的悲伤。终于,我们向下驶去。经过BC营地时,纷纷伸出头去张望,津津乐道地回忆我曾如何如何。接着经过那条大溪,即“飞跃黄河”处。冀凌杰这回不怕了,“嗨,我还在这里洗过菜呢。将来叫我的孙子来立块牌子‘爷爷冀凌杰洗菜处’。”一车人说说笑笑,小尝叫司机把放音机的磁带换成他临来西藏前自己录的那盘,立即传来我们熟悉的歌声:“不要说什么分离……”“哇,这可是我的最爱啊。”凌杰感叹。接下去是beyond的《真的爱你》,“这是我的保留曲目。”“嘿,我录的,哪首不是经典中的经典。”小尝不无得意。车下得山来,上公路手机就有信号,大家都赶紧给同学发短信报喜报平安。十几天没联系,还以为我们失踪了呢。

....在羊八井温泉停了下来,巴桑他们忍耐不住,下去买烟买酒了。立即有一群藏族孩子将车包围,从车窗伸了手向我们要东西。我把剩余行动食品中的糖果分给他们,并用相机拍下了几个经典的人物特写。车一上到青藏公路,速度立马快起来。一个小时后,就到了堆龙德庆,再往前,路两旁都是整齐的行道木。进入拉萨市区后,整排的楼房,宽敞的街道,往来穿梭的人流车辆……我竟然一下子有点不太适应,感觉眼前的一切像错觉:“回到城市了?生活可以很方便了?可以躺在床上睡觉了?”我有点不适应,甚至是难以接受。

....对于大多数沿海发达城市人来讲,听郑钧的《回到拉萨》,有一种回归原始回归自然的感觉,而当他们从沿海来到拉萨时,也的确是这样的感觉。可对于从启孜“回到拉萨”的我们,拉萨给人的印象是城市文明,令人厌倦的都市生活,我们产生的是极大的失落感-——又回到城市了。的确,我们永远向往原始,崇尚回归自然。在沿海,我们想《回到拉萨》;在拉萨,我们想回到启孜。

尾声(8月2日—8月11日)

....在青藏公路纪念碑下车回旅馆,我们像从原始社会走来的人,有的穿着厚毛衣,有的穿着羽绒服。路人都诧异地望着衣冠不整的我们,不知是何方怪物。冲回旅馆赶紧洗澡洗衣服,第二天就可以逛街旅游了,得漂亮一点。吃完晚饭新华社记者薛文献老师过来采访,他得知我们平安返回,非常高兴。薛老师就坐在我们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采访一边写稿,临走还把我们的日记本带走,说要发表,还叫我们明天把登顶的照片冲洗出来后送过去。

....8月2日。我们到西藏登协办妥一些最后的手续,装备如数还清,还帮康老师晒睡袋。尼玛老师考虑到我们的实际困难,同意免去我们4000多元的费用。教练费加上装备租用费,我们实际付给圣山登山探险服务公司12000元人民币。晚上请尼玛老师、康老师,巴桑他们吃饭,算作我们的庆功宴。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康老师,他一直陪我们到最后。刚吃完饭出来,柱子打电话过来,说到甘肃平凉了,一开电视就在东南电视台看到我们成功登顶的消息,太兴奋了。我说我们马上就回去了,说不定咱们还能在西宁见面呢。

....8月3日,4日,全天候旅游。布达拉宫,大昭寺,色拉寺,罗布林卡,一个接一个;在八角街更是疯狂购物,个个都满脖子,满手腕的项链,手链,纪念品。陈小尝晚上睡觉时说:“我成藏王了,满身珠宝。晚上睡觉都没有安全感。”一直写的《藏地牛皮书》上说,大昭寺凌晨5:00有大批的朝圣者,很虔诚很神圣的宗教氛围,跟在他们后面,还可以免门票。我和大师兄4:30起床打的赶过去,大门紧闭,只有一个人也是刚刚赶到,在门前五体投地地朝拜。拉萨的凌晨非常冷,我们咬着牙坚持,希望能见到万人朝拜的盛况。可眼见着都快6:00了,大昭寺门前也只稀稀拉拉的不超过10个人。冻得直哆嗦,我们钻进门口硕大的转经筒下面避寒;困得受不了,找到一块朝圣者用的硬纸垫,蜷缩在上面闭眼就睡。那一刻,真是落魄街头、无家可归、猪狗不如!已近7:00,天蒙蒙亮了,大昭寺门依旧不开,广场上拜佛的人也不多。我们看没什么希望,又实在耐不住冷,只好打的回旅馆睡觉。看他们在被窝里个个睡的贼香,我俩只骂上当,“尽信书不如无书”啊,又是一个教训。

....8月5日动身返回。买的是青海撒拉族人私营运输公司的车票,150元一张。没想到服务奇差无比,巨不守时。说好下午3:00出发,可它硬是磨蹭到了7:00才走。在车站等得无聊,我们出去闲逛瞎吃。我一人吃了6支蒙牛双色雪糕,结果拉肚子从拉萨一直拉到格尔木。8月6日在安多吃早饭,碰到了一深圳大学同学骑车从格尔木往拉萨。当天晚上在沱沱河堵了一夜车。8月7日下午四点多,我们历经爆胎,堵车,烂路,没油等等九九八十一难后终于到达格尔木。司机还非要我们多交100元的行李运输费,真是郁闷,后来给了他50元。五点多钟有一班往西宁的火车,大家回家心切,只好放弃念叨了一路的羊肉串而火速杀奔格尔木火车站,刚好赶上火车。

....8月8日近中午到达西宁,办完托运后大伙杀奔小圆门食府,要再吃一顿大餐。柱子与我们真是有缘,他中午一点多刚好赶到西宁,同行的还有一位在路上遇到的车友,广州的,也是骑单车去拉萨。在华联超市门口热情相拥,柱子黑多了,下巴上还长出了一小撮胡子。7月3日从厦门出发,他已经骑了一个多月了呀。我们在餐桌上可热闹了,柱子不断地给我们讲路上的趣事,我们教他学藏语,向他传授八角街砍价的经验。他学得也快,做乞丐“古几古几(求求你)”。给一角钱,“且儿——(语气词,不屑一顾的意思)”;给一元钱,“土吉西(谢谢)”。

....尹涌没有买到当天回老家山东的票,只好跟着柱子在西宁住上一晚。剩余我们9人当天下午乘上了西宁往上海的空调车。8月9日到达西安,凡露、慧梅继续向东回老家安徽、浙江,我们6个人出站转车。一出出站口就是王永罡热情洋溢的脸,他已来到西安开了一家小店半工半读西北政法大学的法律自考。把我们接到了他的住处,请我们吃新疆大盘鸡,还特意向我推荐丁丁炒面,原来就是格尔木的“猫耳朵”。大师兄在这儿理了光头,那小姐还叫他想清楚了,千万别后悔。“快点动手吧,我都理了5、6次了。”大师兄不耐烦了。之后告别永罡,陈晔签北京的特快再转车回吉林老家,我随他们5个福建人坐上了k243西安——厦门。当天夜里经过我家乡许昌我却睡着了。8月11日早7:00到达厦门,出站有袁绚迎接。回到学校后他们5个全回家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在空荡荡的校园里独守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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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年11月27日 凌晨1:43
于J—3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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