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07-2019.06.09 平潭岛毕业外出抒情队记——荒岛奇遇记（王睿）

漫游。

（十六）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郭栋他们还没有回来，大家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卧难安。

“鹏飞，我们去找找他们吧！”镇宇回来不久，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终于还是放不下心来。外面下着雪，他也不知道郭栋车技如何，这已经一天了，还没有回来，不能不让人担心。

“好！”鹏飞抓起外套就冲了出来。

“我也去。”洪美跑了过来，“你们都不知道路！”

“……好！”镇宇看着洪美，心里有些感动，他想，就算晚上可能有危险，自己应该也能保护她吧。

三人出门，沿着小路往前走，手里挑着秀儿给的灯，寒风刺骨，雪扫过眼睛，遮挡了视线。

他们拐了一个弯，突然看到远处有灯晃过来。

“他们回来了！”洪美大叫一声，朝灯光的方向跑去。

车慢慢地开过来，在洪美面前刹住。镇宇和鹏飞跑上前，透过刚刚摇下来的车窗，看到郭栋面色发白，这么冷的天，额头竟然还流下了汗水。怡然坐在副驾，担心地看着他。

镇宇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敲着车门：“你下来，换我来开。”

郭栋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车的步履有些蹒跚。镇宇拍了拍他的肩膀。

书睿打开后车门跳了下来：“村长，你坐这儿，我跟着他们走回去。”然后也没等着郭栋说什么，径直把他拉了上去。喻梦也下了车，下车前弯腰摆弄了一下后座的什么东西。

镇宇往后座看了看，发现后座除了郭栋，还躺着一个人。这一定是他们口中浮在仙人井的女孩了。

“她现在没事，先把她带回去吧。”喻梦看镇宇有些担心，给了他一颗定心丸。镇宇缓缓启动车，朝村子的方向开去。

回去的路上，书睿和喻梦简单讲了讲白天的故事。郭栋开了车后一直有些紧张，加上下了雪，一路都不是很稳，速度也慢了下来。他们的车开到了仙人井的顶部，大家往下看了看，发现女孩依然浮在水面，在井的正中央。怡然带他们从一条小路走到了井底，井面很宽阔，书睿没有片刻犹豫，开始脱衣服：“我游过去。”他放好刚召回的无人机，跳进了水里。大家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书睿一点一点靠近女孩，郭栋也解开了衣扣，他本来准备自己游过去的，没想到书睿也会游泳，他在旁边默默看着，以防书睿发生什么意外，自己也好立刻救援。书睿抱着女孩慢慢靠了岸，大家松了口气。女孩躺在岸上，喻梦触了触她的脖颈，然后把一颗红色的药丸塞到了女孩的嘴里。

“她怎么样？”鹏飞听到这里有些担心。他经常漂在海上，对这种情况再熟悉不过。

“没事，就是有些失温。”喻梦微微笑了笑，“不知道她漂了多久，能撑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书睿接着讲，在喻梦给女孩喂了药丸后，他就抱着女孩回到了车上，女孩的衣服冷得像冰一样，不断散发着寒气。随着时间的推移，道路上的新雪开始结冰，郭栋开着车打滑了好几次，好在终于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喔，还好……”众人看了看眼前纷扬的大雪，觉得有些后怕。他们走回了村里，发现只有一楼怡然的房间亮着烛光，洪美推开门，看到大家都聚集在里面。那个女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躺着怡然的床上，依然紧闭着眼睛。

“她一直没醒吗？”洪美看到大家转过头来，指了指床上的女孩问道。

“是。”王睿看了看洪美。

洪美觉得王睿眼神有点奇怪。

“你跟我来。”王睿起身，拉着洪美走了出去。郭栋和嘉舜也跟在后面。

王睿在嘉舜走后，想了很久，她觉得自己被嘉舜说服了。为什么要低估别人的承受力，为什么要自以为是地去干扰别人的选择，她一直以为自己这样做是为了别人好，却不知道也许他们更想知道的是真相，与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的幻想里活着，不如看清现实，认认真真开始新的生活。

她没有点蜡烛，一直在黑暗里静静坐着，直到汽车的引擎声响起。她推开窗，看到所有人都跑向了汽车，他们从后座上抬着一个人走进了房子。郭栋也从车后座上下来，他擦了把汗，没有跟着其他人，而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村长！”王睿推门跑了下去，叫住了他。她决定把嘉舜今天告诉她的，再转达给郭栋。他跟着郭栋进了房间，看郭栋点亮了蜡烛。她顿了一下，把今天嘉舜找她的事情讲了出来。

郭栋仰着头叹了口气，他自从决定开车去救人起，就做好了让大家都知道他身份的准备。嘉舜的一席话，也戳到了他心里。是该让其他人看清他们的处境了。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洪美，不知道这个直来直去的女孩从今以后会怎样对待他。会生疏吗？他心里抽了一下。

“那单独跟洪美说吧。”郭栋转过身来看着王睿。

“嗯。”王睿点了点头，眼眶又有些红了。

她推开门准备去怡然的房间，发现嘉舜站在怡然房间的门口，仍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冲他笑了一下，知道他一定猜出来了自己的决定。

“待会儿和我们一起去找洪美吧。”王睿还是不放心，她是半个局内人，不知道待会儿面对洪美时，自己到底能不能平静地解释所有事情。

嘉舜点点头。

漫游。

（十七）

洪美被拉出房间，一脸疑惑。他们走到院子外面，王睿咬咬牙，终于开了口：“洪美，我们要告诉你一件事……”她断断续续讲了郭栋的故事，中间有几次停顿下来，紧张地看着洪美的反应，没想到洪美一直低着头，很平静的样子。

“你……”王睿讲完，有些惊讶洪美的平静，这不像她平时喜怒都形于色的性格，她甚至没有一点点惊讶。

“我……都知道哦。”洪美抬起头，说出的回答让王睿目瞪口呆。她先看了看王睿，又看了看一脸震惊的郭栋。嘉舜也明显愣了一下。

“那天我带着老大回村子，想叫你去见他，没想到刚走到村长房间门口就听到你们在说话了……”

“那个瓶子！是你弄碎的！”王睿睁大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们那天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后来郭栋告诉她是摆在窗台的瓶子被碰下来了。“这狗也真是的，干嘛要跳窗台。”郭栋还抱怨了一下。

“那……那声狗叫……”

“又不是只有嘉舜会学狗叫。”洪美低着头笑了一下，用手遮了遮嘴。王睿意识到她要干什么，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洪美停了停，然后发出一声小奶狗的叫声，活灵活现。

“早上……你……”王睿哭出了声，眼泪止不住地流，不需要问了，洪美为了让他们好受，一直假装自己毫不知情，就在早上还帮郭栋瞒着。

“别哭啊，你看我都没哭。一直想跟你们说，村长不管是什么时候来岛上的，我都不会不喜欢他啊……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今天终于能说了，你别哭……哎，你怎么也哭了……”

王睿擦了眼泪抬起头，发现郭栋竟然也和自己一样不住地抹着眼泪。她破涕为笑，转而眼眶又红了一下。

“好了好了，既然都讲清楚了，那，我们回去吧，他们还等着我们呢。”嘉舜扶着郭栋肩膀，一如既往地笑着。

他们回到怡然房间，大家果然还等在那里。

郭栋咳嗽了一下，准备告诉大家实情，洪美打断了他：“我来说吧。”

王睿有些紧张地看着大家，她看到他们和她当时一样都愣了一愣。洪美讲完后，房间里被一片沉默笼罩。

“这……还真回不去了啊。”鹏飞第一个打破了沉默，语气轻松，王睿知道他是故意要缓和一下气氛。

房间里响起了轻笑声，但也略带着紧张。

“嗯……那，要好好考虑一下以后的生活问题了……发电机我们今天跟炎哥谈了谈，我觉得是有可能造出来的，峻吉的房子可能还得再弄坚固一些，我们还得准备去种种地，不然粮食可能不够吃……”济国托着腮，表情很温和，但大家能感觉出和往常不一样的严肃。

“还要造船。”露露补充了一句，他和鹏飞来岛上之前，一年间在海上待的日子可能要胜过在陆上的日子，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再次出海了，而且他们从海上来，他心里也一直隐隐有着能从海上再回去的期待。

“对。要做好长期在这里生活的准备，懒懒散散是不行了，我们明天开始一起制定一个计划吧。”镇宇点点头，接了一句。

“说不定我还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呢，如果真是因为时空扭曲让我们来了这里的话。”济国又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王睿捂住嘴，她今天的眼泪就没有断过。她拼命眨着眼睛想把眼泪忍回去，心里庆幸还好自己离烛光远，看不清脸。她没想到大家这么冷静，这么乐观，这么积极。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担心都是在浪费时间，要是早点讲出来就好了，不过还好，现在好像也不算迟。

“那早点回去休息吧，想一想有什么要准备的，我们明天一起讨论。”怡然笑着站了起来，大家也都随之出门去了。

“她就睡我这里吧，我先去住那个空房子。”怡然看到洪美盯着那个躺在床上的陌生女孩，又补充了一句。

王睿也看了看那个女孩，她看起来小小的，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被换下的黑裙子挂在床头，湿漉漉地还滴着水，好大一条裙子啊，像是件大袍子，和她有些不搭。她眉头有些皱，王睿觉得她看起来好像在做着噩梦。希望没事。她默默祈祷了一下，跟着大家走了出去。

漫游。

（十八）

第二天，他们聚在一起开了会，嘉舜记下了他们的短期计划和长期计划。目前来看，发电机是头等大事，也是在大雪封路的冬天唯一能做的事，画图、建房、造船、垦荒、修路，都得等来年春天雪化了以后再说。

济国三天两头往炎哥那里跑，发电机不是那么容易造的，但他说已经有了些思路：“需要一个大磁石，让导体在磁场中运动就可以了。”

那个女孩躺了整整一周，全靠喻梦的照顾来维持着每天所需的营养。她醒来的那天是个大雪天，雪下得比之前都要大，喻梦和遥华刚刚喂她服下药汤，坐在床边看着她，突然她的手动了动。

“醒了！”喻梦无比欣慰。遥华也欣慰地舒了口气，他看着喻梦这一周每天都担心着女孩，心里也一直在担心着喻梦。

女孩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迷茫地看向床边的两个陌生人。她动了动，想要撑起自己。

“你醒啦？先别急着坐起来。”喻梦轻轻按住了女孩的胳膊。

女孩点了点头，皱起了眉头，显然还有些力不从心。

“我这是……在哪儿？”过了一会儿，女孩转向喻梦，轻轻地问道。

喻梦和遥华跟女孩简单讲了从发现她到救她的过程。

“谢谢你们！”女孩露出虚弱的微笑，眼里充满感激。

“你为什么会漂在那里呢？”遥华一直都很奇怪，而且她的经历也让他联想到了自己的。

“我不知道……”女孩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儿，“对不起，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了吗？喻梦心头一紧。

“那你记得你的名字吗？”喻梦问道。

“嗯。”女孩儿点了点头，“我叫叶素芳。”

“你还记得其他什么事情吗？比如以前在哪里生活？”喻梦还想确认一下。

女孩看向远处，皱着眉头，过了许久，摇了摇头：“抱歉。”

“没事，你先好好休息。”喻梦和遥华对视一眼，两人走出了房门。

喻梦发了一会儿呆，失忆她是没有办法治愈的，这和外伤不同，眼下她只能尽量让素芳的身体恢复健康，至于失忆带来的心理问题……只能靠秀儿了，她抬头看了看秀儿的房间，轻轻叹了口气。

不多时，大家都知道了素芳醒来的事情，洪美兴奋地想要去找她，被喻梦拦了下来，说素芳现在还需要好好休息，不能花太久时间聊天。素芳醒来后的三天里，只有喻梦和秀儿出入她的房间。第四天，王睿向往常一样推开窗，看到素芳穿着怡然的衣服，一个人静静站在庭院里。她轻轻走了下去。

“素芳……？你好，我叫王睿。”王睿笑着跟素芳打了招呼，还有一点点紧张。

“啊，你好！”素芳转过头来，王睿惊讶地发现她精神很好，眼睛里好像闪着光，“我知道你，秀儿跟我讲过啦！这些日子真是麻烦你们了！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没做什么啦……”王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问道：“你身体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呀？”

“嗯，是呢！多亏了你们的照顾，现在感觉已经完全恢复啦！就是……唉，老还是想不起之前的事情。”素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笑地说。

“没事，总能想起来的！现在就放轻松跟我们在一起就好啦。”王睿笑了，她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元气满满的女孩。

“嗯！”素芳也笑了，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仍然闪着亮亮的光芒。

素芳和大家一起吃了午饭，这是她醒后和大家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每个人跟她自我介绍后，她都特别开心地表示感谢：“我知道你！谢谢你！”大家知道素芳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也就避免问她的回忆，她也毫不在意的样子，对每个人的故事都追问了好几个问题，饭桌上笑声连连。

午饭过后，王睿刚刚回到房间，素芳跑过来敲响了门：“王睿，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呀？”

“好！”王睿拿起外套走了出来，“出去走走挺有助于消化的。”

“是呀！而且我还没还好好逛过这里呢。”素芳歪过头来笑着看她，“也叫上洪美吧！”

三个女孩踏着雪朝远处走去，走着走着，素芳突然弯腰团起一个雪球砸向了王睿。“啊！你！”王睿被砸中衣服，大叫一声，一边闪躲一边也弯腰团起了雪球，素芳咯咯地笑出了声。与此同时，洪美的雪球也开始了进攻，王睿和素芳左躲右闪，雪球在三人之间不断划出漂亮的弧线。

“哈哈哈哈哈哈。”三人边跑边笑，王睿好久没有这么大笑过了，她躲过素芳刚刚抛过来的雪球，看到她和洪美的头发粘着雪，在太阳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真好啊，真好啊，她开心得顾不上休息，一边喘气一边弯腰抓起雪，朝着两人的方向掷过去。

“啊！”王睿叫了一声，她一不小心绊倒在雪地里，厚厚的积雪没过了膝盖，一点也不疼，她喘了口气，突然想翻身仰面躺在雪地里。她戴上帽子，张开双臂仰面躺了下去，阳光刺得她微微闭上了眼，她看到素芳和洪美也跑了过来，两人先大笑了一会儿，然后也和她一样，戴上帽子哗地躺了下去。

周围突然就安静了，王睿只听得见自己和她们的呼吸声，她闭上眼睛，稍微动一动，就听到帽子周围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静静听着，不想起来。

“救命！……有人吗！……救命！……”

不知过了多久，王睿好像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她猛地睁开眼睛，头顶的太阳晃得她眼花。她眯着眼睛坐了起来，看到洪美和素芳也都坐起来了，三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发现远处的雪坡上好像有一个人影在朝他们走来，不断地跳动挥手。

“嗨——！我们马上过来——！”素芳第一个爬了起来，也大喊着跳起来挥了挥手，然后踏着积雪朝雪坡走去。王睿和洪美也立马爬了起来，跟在身后。

漫游。

（十九）

她们在雪地里艰难地走着，走了许久，终于和那个人的距离近了些，那个人也拼命地迈过积雪走向她们。王睿看到他在跑下来的时候还摔了一跤，但他马上又从雪地里爬起来继续向这边跑着。终于在离雪坡不远的位置，他们相遇了。

眼前的男人全身上下都粘着雪，他穿着一件带绒的衬衣，但显然难以抵挡零下的气温，他的嘴唇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紫，眼神里充满了焦虑。

“别怕……”

“快……快去救他！”男人打断王睿刚说出口的话，喘着气，焦急地指着雪坡的上面，“他在车里！拜托你们了！”

王睿惊讶地仰头看了看雪坡顶，上面还有人？

“洪美你回去村子找他们来帮忙，我和王睿先上去。”素芳已经果断地开始爬坡了。

“好！这就去！你们别乱走！”洪美担心地看了他们一眼，转头跑向了村子的方向。

男人也毫不犹豫，转头跟着素芳就往回爬，没走几步就超过了素芳，一直在前面带路。

三人气喘吁吁地爬到了顶，王睿看到眼前停着一辆越野车，车顶和车身都积了厚厚的雪，看来已经在这里停了好久了。

男人一步不停地跑到车前，轻轻把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开了一个缝，低头说着些什么，素芳和王睿也跟着到了车门，透过空隙，她们看到一个女人微闭着眼靠在座位上，她的身上穿着羽绒服，腿上还盖着一件羽绒服。一定是这个男人的了，王睿想起刚刚相遇时他身上那件薄薄的衬衫。

“她脚受伤了，而且，而且她冷得厉害……你们能不能陪她说说话……”男人回过头来，眼眶有些发红。

“再盖上我的吧。”王睿开始解开自己的外套，不等男人反应过来就把外套塞到了他手里，男人又感激，又有些犹豫。

素芳催他：“你就盖上吧，我和她去后座先坐着，我俩盖我的外套。”说着，也解开了自己的外套扣子。

男人感激地点了点头。

王睿和素芳打开后座车门钻进了车里，车里好冷，刚刚坐下去的瞬间甚至比车外还冷，素芳用外套把王睿和自己裹起来，两人瑟缩在一起，男人给女人盖好衣服后，也坐到了驾驶位上。

“对不起啊，我们不会治病，现在也没办法带她下去。”素芳跟男人说道。

男人回头笑了一下，眼眶还是红的：“已经很感谢了，你们知道吗，她这两天一直在发抖，醒来的时候就念叨着这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能听见你们的声音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是啊……”副驾上传来女人的声音，气若游丝。

男人忍着眼泪笑着望向她。

“别担心，刚刚那个女生去找人了，没事了，那里有医生。”素芳握紧王睿微微发抖的双手，“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们……都怪我，都怪我，我说想去森林里看雪景……本来她说坐大巴过来然后走路，我就想，她喜欢拍照，还是自驾方便啊……当时雪还下得很小，天气预报说马上就停……我就坚持开车来了这里……”男人说起往事，不住地自责，“她快拍完的时候天有些黑，一不小心就绊了一下，崴了脚，本来不太严重，我想着马上回去找医生看看就好了……谁知道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雪就下大了，还越下越大，根本看不见路……我开了一段就停下来了，走不了，停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亮，就发现我们停在这里，这根本不是我开过来的公路……”

男人讲完，停了停，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对了，这……这到底是哪里？”

“一个岛上。”王睿忍住牙齿的微微颤动，告诉了男人这里的故事，末了补充了一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来岛上最早的那个人，已经待了二十年了。”

男人愣住了，但他没有怀疑王睿的话，他和女友在这里待了整整三天，水和零食在两天前就全部没有了，三天里从来没有人经过，开门就是白茫茫的雪原，他已经陷入了绝望，没想到突然在中午看到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朝他跑来的时候，他已经恍惚间觉得自己遇到了神祇，自觉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他，什么样的故事，都能接受。

“二十年啊……还好我跟你一起来了……”副驾上的女人慢慢伸出了手，气息微弱地说。

男人又愣了一下，赶紧握住了女人的手。王睿看到他冲着女人笑，然后转过头去抹了下眼泪。

“我叫叶素芳，她叫王睿，刚刚去村里找人的女生叫杨洪美。你们叫什么呀？”素芳重新开启了话题。王睿很感激她，如果不转移转移注意力，自己已经要被冻得失去知觉了。

“我叫周锋文，她叫陈子瑶。”男人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转过头来。

“以后大家可要生活在一起啦。”素芳笑道。

“是啊，真是打扰你们了。”锋文看了看子瑶，也笑着说。

漫游。

（二十）

他们断断续续地聊着，王睿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她一直在发抖，只记得素芳从始至终主动的发言和银铃般的笑声，记得自己冷到没知觉时心里突然对子瑶的心疼和对锋文的佩服。

窗外光线暗了一些，王睿转头看向车外，突然听到砰砰的敲窗声。是他们！他们来了！王睿一时间开心地快要哭出来，觉得好像要见到家人。车门打开，她看到洪美的头先探了进来，鹏飞也紧接着露出了头，她闭上眼睛笑，感觉好像和他们分别了一个世纪之久。锋文跳下了车，然后副驾的车门被拉开，喻梦出现在车门处，王睿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也软了下来。喻梦给子瑶喂了一颗红色的药丸，然后掀开盖在她腿上的羽绒服，低头检查了一下她的脚，王睿看到她皱了皱眉头，直起身子跟车外的人说了些什么，峻吉探过身来，大家扶着子瑶，让峻吉背起了她。峻吉的身影消失在王睿的视线里。喻梦紧接着打开了后车门，给王睿和素芳也喂了一颗相同的药丸，她们含着药丸，觉得身体里好像涌过一股暖流，“谢谢喻梦！”素芳的声音还是那么充满活力，王睿也感激地朝喻梦笑了笑。

“车就停这儿吧，雪太大，开不过去，也不会有人过来的。”镇宇在锋文走之前对他说道。

锋文点了点头，快步追上峻吉。

子瑶暂时住在喻梦的房间，锋文住进了鹏飞那间房。子瑶在喻梦的照顾下，精神马上恢复了过来，只是脚伤有些难治，还需要些时日。

“不能让她老呆在室内。”喻梦告诉锋文。

锋文谨遵医嘱，一看到子瑶有空就扶着子瑶慢慢散步，王睿还看到锋文脖子上总挂着子瑶的相机，他们停下来时他就把相机递给子瑶，温柔地笑着看子瑶摆弄相机的侧脸。

锋文和子瑶来了后，岛上的冬天终于恢复了平静。积雪盖住了所有痕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春节快到了，锋文提出和大家一起庆祝一下的想法：“毕竟春节是我们那里最隆重的节日啊。”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和锋文相处的日子里，大家发现在照顾子瑶之外，他也很热心公共事务，他的各种提议给岛上的日子增添了不少乐趣。洪美也很兴奋，虽然这里从来都只过端午节，但是过节嘛，总是开心的，也不管它是什么节了。

大家开始筹划起来，要备菜，要酿酒，要想游戏，洪美转来转去，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你们去采些雪草吧！就去最近的那个山头。”喻梦看着洪美东瞧西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给她安排了个释放活力的活儿。

“好！”洪美欣喜地应了下来。素芳和王睿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她们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

“老大你跟我们一起吧！”

“啊？”镇宇正思考着年夜饭菜单，被洪美一下子拉了过去。他转念一想，反正走路也不影响思考，那就跟着一起吧。

“村长也来吧。”素芳看到郭栋望过来的眼神，笑眯眯地邀请他。

五个人穿好衣服出了门，踏着积雪走向喻梦指的那个小山头。洪美给镇宇、王睿和素芳讲了雪草的用途，原来它是一种能祛热的药，只在雪后生长，喻梦每个冬天都去采集不少回来，磨成药粉保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爬上了山，到山顶时，太阳已经偏到西边了，朦朦胧胧的日光斜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勾勒出温柔的轮廓。山顶散落着许多大石头，都积了厚厚的雪，越过石头，靠近悬崖的边上长着一束一束银白色的草，像秋天的稻谷一样，随着冷风微微摇摆。

“那就是雪草！”洪美指着这些银白色的草说道。

他们朝着雪草走去，王睿没想到这些草这么美丽，它们优雅地在风中点头的样子，好像在说着迷幻的话语，招着手让人头脑混沌、情不自禁地靠近。

每人都采了一大把后，天色也慢慢暗下来了，深蓝色的天幕笼罩在他们头顶，王睿直起身来遥望着远处，白日里的一片雪白，眼下随着沟壑山峰的起伏显出了或淡或浓的色调。镇宇轻轻唱起了歌，是一首民谣，洪美惊喜不已，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镇宇唱歌。镇宇的歌飘到眼前的山谷里，明明很轻，却好像有着细微的回声。大家听完，静静站着，沉浸在温柔的夜色中，良久无言。

“哎，仙人井在哪边呀？”站了一会儿，素芳打破了沉默，她转头问洪美。

“那边！”洪美向东边指了指，“这里看不到，太远了。”

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王睿回头，看到素芳的眼神还停留在什么也看不清的东边。要是我，也会很好奇的吧。她没有打扰素芳，默默转过了身。

除夕那晚，镇宇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过厨房，一半的人在打下手，另一半人默默做好了洗碗的准备。打下手的人进进出出，石桌上的菜肴不断丰富，镇宇还挑了几样调料炒在一起，加水煮开，王睿尝了一口，和久违的火锅味道一模一样。秀儿难得的摆了好几瓶酒，郭栋相当开心，大家没想到的是，素芳也很喜欢喝酒，她和郭栋一样，对秀儿的酒赞不绝口。

“新年快乐！”

他们的杯子碰到一起，撞出清脆的声音，一些酒摇晃着撒了出来，像是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漫游。

（二十一）

春节过后，天气慢慢暖了起来。他们再一次看到大蓝的身影从远处掠过时，知道春天真的来了。积攒了一冬的雪仿佛一夜间融进河水里，滔滔地流过田野和山谷。发电机还是有一些问题，济国鼓捣了很久，终于做出来一个简单的发电机，他说在炎哥那里找到了磁石，但是不大，目前只能给子瑶的相机和书睿的无人机充电，镇宇的汽车还是需要去炎哥那里。而他们在冬天列的长期计划则真正要开始提上日程表了。

房子还是要首先解决的一个问题，为了保证给已经来到岛上的人每人一间房，也为了应对更多人将会到来的局面，他们准备再花一个月先造四间房出来。

“这个月可能能造五间。”峻吉在大家开始造第一间房的时候估计了一下进度，过了一个冬天，好像大家热情更加高涨，而学过的技术也没有遗忘，和去年相比，效率提高了不少。

镇宇的车重新开始担负起货车的职能，它载着负责挑选和搬运石头的人穿梭在岛上各个地方。第二周，眼看着第三座房子的搭建工作已经开始，洪美终于厌烦了日复一日坐在原地磨石头的工作。

这天早上她没打招呼，一把抓住正要上车的鹏飞：“我们换一下吧！你来体验体验磨石头的乐趣怎么样！”

“不了不了，这乐趣我可不敢跟您抢。”鹏飞反应迅速，一转身就从洪美手中挣脱。

他正要上车，发现素芳挡在了车门口，笑容灿烂地开始推他：“哎呀就换一下嘛，让洪美体验体验怎么了。”说着眼神又落在了旁边书睿身上：“书睿也一样，今天休息休息吧哈？”然后指了指站在旁边的王睿，又冲着嘉舜喊：“你也是，我和睿睿今天也都想去。”

“妈呀，合着你们早商量好了？今天是仙女局是吧？”鹏飞看到书睿和嘉舜也被推了出来，一下子乐出了声。

“是呢。”素芳歪了歪头，和往常一样俏皮地一笑。

“那就上车吧。”早已坐在驾驶位上的镇宇无奈地笑了。

峻吉也跟了上来，这些女生从来没有捡过石头，还是得去指点一下。男生们磨石头的教程就交给村长了。

“要挑比较大的，没有裂缝的……”峻吉在副驾上回过头来想跟女生们普及一下注意事项，却发现后座没有一个人看着他。

“这条路好久没走过了！去年我们还来这儿画地图呢。”洪美扒着窗户往外看。

“哇，我可以看看你们的地图吗？”素芳语气很激动。

“回去给你看！”洪美笑嘻嘻地转过头来。

“……”峻吉放弃了。他知道了，女生们今天就是想出来兜风罢了。也没关系，这月已经造好了两间房，起码住在这里的人每人有一间，后面的也不需要那么赶。这么想着，他舒展了一下身体，靠在了座椅上。

镇宇显然也意识到了，只见他开着车走上了一条盘山小道，左手是幽静空旷的山谷，右手是暗红潮湿的岩壁。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峻吉所希望的那些石头的样子。

车沿着山路向下，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吹得每个人的头发都飞了起来，洪美开始大声唱歌，素芳笑眯眯地打起了拍子。王睿把头转向窗户，发现离山谷越来越近，一条清澈的河水显露了出来。她闭上眼，在洪美的歌声里想象着他们靠近山谷的景象，一幅世外桃源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突然，她皱了皱眉头。她隐约间听到洪美的歌声里夹杂了另一个人的歌声，那个歌声听起来空灵遥远，像是洪美的背景音乐。王睿睁开眼，看到大家还在说笑，没有丝毫异样。她又认真听了听，真的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嘘，你们听！”王睿打断了大家的说笑。洪美的歌声变得迟疑了起来，车里刚一安静，他们就听到了歌声。歌声现在已经可以听得清楚了，是一曲山歌，甜美又嘹亮，回荡在山谷里。镇宇马上刹了车，大家面面相觑。

“好像是山谷里传来的！我去看看！”洪美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先别急！”镇宇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也追了下去。

其他三人跟着跑出去，看到洪美和镇宇站在路边，向下呆呆注视着什么。他们跑近，一低头，也微微愣住了。只见山谷里的河水上飘荡着一块竹筏，一个女孩赤脚站在上面，她头戴草帽，手持长篙，一边撑着竹排向前飘去，一边放声唱着山歌。王睿一刹那以为自己又穿越了，这个女孩就好像天生属于这座山谷，而他们才是闯入者。

“我们叫住她吧！”王睿问了问其他人。

“喂！——”洪美看到其他人都点了点头，就双手合拢在嘴边，朝着女孩大声喊道。他们一边喊，一边往山谷里跑去。

歌声停了下来，女孩抬起头，冲他们招了招手，也喊了一句：“喂！——”声音清脆，笑靥如花。

众人看到女孩撑着竹排朝他们这边靠近，稍稍松了口气，加紧了步伐。

终于到了谷底，他们拐完最后一个弯，看到女孩正从竹排下来，她抖了抖脚上的水，抬起头冲他们灿烂地一笑，有一些小鱼在她的竹筏旁边跳来跳去。

漫游。

（二十二）

“你们找我有事吗？”女孩笑着扶了扶草帽。

“嗯……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呀？”王睿不知道怎么开始解释。

“我来找它们玩啊！”女孩眼神看向那些竹筏旁边的小鱼。

“啊？”

女孩哈哈一笑：“这里是不是离南沙不远呀！其实我今天第一次来这儿，以前都走的另一条路，今天偶然遇见这一条岔路，觉得时间还早就进来看看。”

“离得挺远的。”镇宇准备采取不拐弯抹角坦诚相见的形式开始解释。

女孩愣了一下。

经过多次历练，镇宇三言两语就简单地交代清楚了来龙去脉，王睿在旁边暗暗佩服。

“那我现在回不去了？”女孩转身看向来路。

“对，只能跟我们去村子里住。”峻吉回答。

女孩低下头去，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脸。

“你可以回去试试看哦，我们在这里等你，没关系的。”洪美想起遇到书睿的场景。

女孩站上竹排，王睿以为她要掉头回去，没想到她在竹排旁边蹲了下来。她的手伸进水里，逗弄着那些小鱼，那些鱼儿也不逃开，绕着她的手指游来游去。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笑着看向他们：“嗯，我跟你们回村子吧，真幸运遇见你们了。”

“你也会跟动物说话？”王睿惊讶道。

“我倒是希望会。”女孩又笑起来，“不过虽然我不会，但我能感受到它们的情感哦，如果这里有危险，它们会提醒我的。”

“是不是？”她笑着望向水里，鱼儿还是聚在竹排旁边跳来跳去。

回去的路上，四个女生挤在后座，这个女孩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原来她叫揭敏，长在中国最南端的渔村，从小就和水打交道，那些生活在水里的鱼啊蟹啊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这些水生动物也不怕她，他们之间好像有着天然的亲近。小时候她有次不小心落水，就是被一群鱼拥回了岸边。它们是她最信任的朋友。

“所以刚刚，它们没有让我回去，我就知道不用回去了。”

第三间房不出一周就建好了，揭敏搬了出去。她是最喜欢去海边的人，几乎每天都抽空去，哪怕在一天的体力劳动之后，她也要抽空去海边坐坐，她说她不能不看见她的这些朋友。

日子过得飞快，他们又紧锣密鼓地多建了三间房，在这之后，他们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空气渐渐变暖，沙子也暖起来了，“坐下吗？”鹏飞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要不要喝点酒？”这天傍晚，他们刚在沙滩上玩过几轮你画我猜，大家面朝大海坐着吹风，素芳突然提到。

“哎，可以。”镇宇抬起了头。

大家回村子找秀儿，秀儿无奈地一笑，拿了两瓶酒出来。

“才两瓶啊……”鹏飞略显失望。

“够你们喝的了。”秀儿笑道。王睿注意到这两瓶酒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精致。

他们回到海滩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海浪在不远的地方拍上来，水汽浮在空气中，被一阵一阵的海风吹散。大家轮流喝了几口，心满意足地望着远处。

“我们来讲故事吧。”素芳突然很兴奋地提议道，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没有故事啦。”

“讲什么故事啊？”鹏飞很感兴趣。

“就各种故事！我们可以提问。”

大家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他们来岛上之后才认识，彼此的故事都互不了解，而眼前这些人又好像可以放心托付。好像什么都可以说。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故事和纷乱的心绪，好像一下子有了倾诉的渠道。

“那我们猜数字吧。就比如我先想一个数字，给一个范围，然后你们轮流猜，谁猜中了谁就要讲故事。”素芳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眼睛看向沙滩，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面带笑容地抬起头来：“好啦！零到一千！”

“五百！”镇宇一下子砍掉一半。

“五百到一千。”

“七百八。”洪美也没怎么犹豫。

“五百到七百八。”

……

“六百三十七？”转了两圈后，数字范围已经缩到很小，鹏飞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了一个数字。

“就你了！”素芳拍了拍手上的沙，大家哈哈大笑。

鹏飞郁闷地扶住额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你们想听我去年航海拿了第一的故事吗？”

众人一脸问号。

“不想听！”

“行行行，那我讲以前的一个故事吧，包你们满意行了吧。”鹏飞说完，眼睛看向远处，讲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故事，大家在恍惚中，好像一下子都回到了中学时代。

那晚所有人都讲了一个自己的故事，青青甜甜的，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脆苹果。

讲完，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们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沙，准备回村休息。洪美意犹未尽地伸了伸懒腰，转头看了看海的方向。突然，她揉了揉眼睛，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划过夜空降下来。

“那是什么啊？”洪美叫住了众人。

“流星？”王睿一愣。

漫游。

（二十三）

大家惊讶地瞧着远处的天空，只见一个明黄色的物体穿透夜幕向地面落去，带出漂亮的弧度，好像真的是一颗流星。

“可以许愿！”书睿跟洪美说道，双手合十装作闭眼的样子。

“真的吗？”洪美也赶紧闭上了眼睛。书睿偷偷睁开眼，看着洪美一脸严肃地许着愿，别过脸偷笑。

其他人还盯着那个东西，看到它一直下坠，越来越近，竟然要坠到海滩的另一边去了。书睿不笑了，脸色开始凝重。

“快跑！”镇宇一下子想到彗星撞地球的惨烈场面，反手就拽住洪美的胳膊。

“啊？”洪美从美好的愿望中被拽出来，睁开眼，一脸茫然地盯着大家。

但显然来不及了，那个明黄色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撞到远处的沙滩上，大家立刻趴到在地，洪美被镇宇拉到地上，还想抬头看一眼那个流星，被镇宇一把按下脑袋。大家闭上眼睛，心里一片空白。然而等了一会儿，预想中的冲击波并没有到来。

洪美偷偷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明黄色物体坠落的方向，突然吃了一惊。她又揉了揉眼睛，镇宇在旁边感觉到了洪美的动作，抬起头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下子弹坐起来。大家纷纷抬头，发现远处竟然有一个人影朝他们走来。是个男人的身影，那个人影走着走着，迟疑地停了停，然后又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等接近了众人后，他摸了摸脑袋，疑惑地问：“哎，你们坐在这里在玩什么呀？”

“你……刚刚是从天上落下来的？”镇宇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啊，你说从上面下来吗？是啊。”男人回头看了看刚刚“流星”坠下来的地方，“第一次来地球，不知道好不好玩。”

众人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鹏飞怀疑自己听错了。事实上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这个小伙子，挺幽默的啊。”镇宇看了看他，怀疑他在讲冷笑话。

“那你来自哪个星球？”王睿试着问他，毕竟超能力自己都见过了，说不准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来自外星球。

“菲星。”

“……”王睿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一个无法证伪的答案。

“那个是什么啊？”洪美指着那个落在远处的明黄色物体，它现在颜色变得有些暗，静静伏在沙滩上。

“啊，那个啊，那个是摆渡星，过会儿就不见啦。”

他们盯着那个东西，发现它果然颜色越来越暗，仿佛被夜色一点点覆盖。

“它只送你过来吗？那你怎么回去？”王睿看着一点点变暗的星星，突然开始替他担心，不知道外星人能不能打破回不去的魔咒，如果他真的是外星人的话。

“会有新的摆渡星啦。”男人一点也不担心。

“你不然……试试？”洪美小心地问了一句。

“嗯？不要啦，它会生气的。”男人往后退了退，有些莫名其妙。

“其实吧，是这样……”王睿仿照镇宇的简短解释，也先给男人讲了讲岛上的故事，好让男人放下戒备，也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哎真的吗？这么好玩？”男人眼睛都睁大了，“那我试试！”

镇宇心里摇了摇头，太年轻。

男人转身朝向大海的方向，掏出自己的项链，大家看到项链的坠子是一个精致的银色小哨子。他抬起头冲着天空吹响了哨子，声音清幽，极具穿透力，却一点也不刺耳。哨声消失后，海滩恢复了一片寂静，天空中什么动静也没有。

男人明显吃了一惊，他又吹了一下哨子，这次声音更响，持续的时间也更长，却还是毫无动静。

“真的不来了？”男人有些困惑。

“绝对不来了。”鹏飞回答。

“那你也跟我们回去吧。”书睿邀请他。

他点点头，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载他过来的摆渡星，它已经只剩一点光芒了，海水拍上岸来，淹过了它，那点微光看起来就像是夜空中星星的倒影。

“你的名字是什么呀？”回去的路上，王睿问他。

“哦……哦？我叫施超越。”男人显然还思绪飘忽。

“你之前来的那个星球，嗯……就是菲星，和地球差别大吗？”洪美听到男人说话，开始好奇起来。

“我不知道，我才第一次来地球。”超越皱了皱眉头，又笑了笑，“不过我觉得这里挺漂亮的，比我住的地方漂亮。哎，我们要去哪里呀？”

“是我们的村子哦，大家都住在那里。刚好新盖了房。”素芳回道。

“哇，你们自己盖的房子吗？好厉害啊！是用什么盖的呀？”

“就是石头。”

“哎，只用石头盖的房子吗？不会很重吗？”超越的话匣子被打开了，王睿发现他总能一直不停地问问题。

一行人边回答他的各种问题边走回村子。超越住进了新建好的一间房里，他绕着房子走了走，一直在好奇整个房子是怎么盖起来的。

“明天再给你解释吧，现在先好好休息！”素芳把超越推进了房子，终结了他的好奇之问。

漫游。

（二十四）

带着超越熟悉了周围环境后，他们准备重新开始未完的地图事业。自从锋文来了，镇宇终于可以休息休息。锋文的越野车不是电动的，没办法充电，现在已经成了雪婷的动物乐园，子瑶有次想去车里找找东西，发现一只小兔子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吓了她一跳。郭栋有时也会来开，练习了几次后，他已经恢复了曾经的熟练程度。

这天郭栋开车，镇宇只负责拿着画板和未完成的图纸画画。洪美没来，她要去海滩继续练习她的天气控制能力，王睿和素芳依然跟着来画图。他们朝东开了很久，在书睿无人机的帮助下画清楚了许多小路。天色渐暗，他们准备返回。

“再往前走是哪里呀？”素芳指着地平线的地方问道。

“就是仙人井。”郭栋回答。

“哇，远吗？我们能不能过去看看呀？”王睿一直想去这个地方看看，她总觉得那里很神秘。

“嗯……不然过去看看？”镇宇问郭栋。

“也行。不是很远。”郭栋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一下时间。

郭栋驱车沿着道路直行，中间有好几条岔路，镇宇快速地在地图上简单加了几笔。

车开上了仙人井的顶部，书睿重新站在这里，一下子回忆起了冬天来救素芳的场景，他看了看素芳，发现素芳正俯瞰着井水，一动不动。他正想跟素芳说点什么，素芳突然抬起了头，看到书睿正看着自己，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问道：“你们当时是怎么下到井底的呀？”

“嗯，那边有条路，你看见了吗？”书睿指着他们那次跟怡然走的小道，“沿着它一直走就能到啦。”

“哦，厉害。”素芳点点头。

“我们要下去吗？”王睿有点期待。

“天快黑了，还是先回去吧。”郭栋摇了摇头。

“没事没事，下次再来吧。”素芳安慰着王睿。

第二天，换回镇宇当司机，他们继续向东出发，这天阳光格外热烈，是年后最热的一天，好像盛夏的天气。鹏飞本来在车顶坐着，后来终于忍受不了暴晒叫停了车辆。他昨天听说大家去了仙人井后悔不迭，今天说什么也要跟着来。

停下来的地方正好是一片海滩。素芳指着海滩：“我们去海那边逛逛怎么样？”

“你们去吧，我不行了。”鹏飞半躺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挥手，对素芳的活力甘拜下风。

素芳脱下鞋子跑了下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这种天气真是让人想要迫不及待冲进水里去，他们在海边踏浪而行，要不是想到今天的地图还没开始画，众人都想直接冲进海里。

“下次晴天我们去游泳吧！”书睿跳过一个小小的浪花，兴冲冲地提议道。

“好！”王睿也很期待。

“喂！兄弟！要不要一起游泳啊！”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我们刚刚也说到要去……”王睿笑着回过头，冲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突然就愣住了，那个冲他们挥手呼喊的人，刚从海里露出头来，他的头发被海水浸湿，贴在皮肤上，肤色黝黑。

天呐，这……这是谁？！

大家也都愣住了。

这个回应显然出乎了男人的意料，他本来已经快走出海水，正要踏上沙滩，看到这群人对自己的邀请毫无兴趣甚至有些惊讶，自己感到有些没趣，便停住脚步。

“哟，那，我们各玩各？”男人说完准备转身又回到海里。

“李亚楠！”书睿突然大喊了一声。

王睿大惊，她扭头看向书睿，其他人也一脸震惊，这次的震惊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

男人回过头来，眯着眼睛看向书睿，然后惊喜地冲过来：“陈导！”

“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度假啊？”那个叫李亚楠的男人看起来格外开心，“他们推荐这里，说人少风景好，看来确实不错啊，把你也吸引来了。”

书睿脸色却没有那么好，他吸了一口气，没说话。

亚楠有些迷惑：“你今天怎么了？”

书睿长叹一声，然后跟他简单讲了这个岛的故事。

“陈导你在拍新片？”亚楠并不相信，他轻捶了书睿一拳，“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外星人来往？”

“谁骗你了。”书睿无奈地拉开他的手，“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不然你去找找和你一起来的那些人，看看还能不能找到。”

“什么鬼，你不会把我也拍进去了吧？当做群演？”亚楠皱着眉头看了看其他人，想找找影藏摄像机。

“你去找就行了。”镇宇被亚楠的眼神看得不舒服，打断了他。

“我还得游会儿泳。”亚楠摆了摆手，转身朝海里走去，“说好下午汇合的。”

“真找不到你就来这里等我们啊！”书睿朝亚楠的背影喊道，“我没有手机，你一定要记好了位置！”

众人看着亚楠的身影在海里起起伏伏游远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先去画图吧，下午再过来这边接他。”书睿叹了口气，带着大家朝车走去，“他是个rap歌手，菲律宾华裔，我之前拍过一部音乐电影找他参演过。”

听书睿说，他们那次合作非常愉快，亚楠的参演给电影带来了更高票房，而电影的火爆也给亚楠带来了更多人气，他们在合作后还见过几次面，彼此关系都很融洽。

“真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走到车旁，书睿默默地遥望了一下海滩，亚楠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啊？遇见谁了？”车门打开，鹏飞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上车跟你讲。”镇宇发动了汽车。

他们画完地图后，太阳已经落到了海平面。镇宇开着车沿原路返回，向海滩驶去。

“在那儿。”书睿坐在副驾的位置，指着斜前方的位置喊。

大家透过窗户看去，只见亚楠戴着墨镜，脖子上挂一条大金链，穿上了花衬衫，大裤衩，踢着脚下的人字拖，正百无聊赖地向这边张望。

漫游。

终于！所有人都出场了！完结了，撒花撒花

漫游。

完结 指日可待了

Jane

例行期待~

huegg

漫游。 发表于 2019-6-21 17:44
完结 指日可待了

“假如给我三天旅行，我会把它变成一年”

huegg

那么问题来了，素芳是怎么泡在井底的？

huegg

@爱吃苹果的香蕉 管理员不来加个精盖个优秀章嘛@郑世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