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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12
“现在是 七点四十 分,今日 晴 -14~6℃……” 天气动态闹钟铃声给了我早上还没睁开眼就能知道今天几度的极致享受。睡前没料到地暖会不热,睡觉就没戴帽子,起身时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冷藏了九个小时。在我旁边儿发出了一夜如大限将至一般喘息声的郭老板看起来精神尚可。费力套上与抓绒裤摩擦力过大的冲锋裤,还未适应低氧环境时,穿裤子系鞋带都算是重体力活儿。 三个人睡了一晚的房间有些闷,我套上外套推开房间门走进天井,抬头能看到日出前深宝蓝色的一方天空。在幽静无人的天井里呼吸着冰爽清新的空气,我哼起了绿绿昨天放了一晚上的歌: 队歌
女主人裹着毯子趿拉着棉拖从屋里走了出来,女生的房门也开了,传来呜啦呜啦的声音,璐瑶似乎又没有睡好。六人缩着脖子走进了客栈旁一家河南人开的早餐店,不得不说-14℃的寒气还是有点水平的,相当于把大脑从冷藏放到了冷冻。不过对于穿着-20℃棉服的大锤来说,这个温度理论上要比昨晚舒服许多。在早餐店坐下的那一刻,我开始觉得自己的冷冻大脑有点晕乎,大概就是大脑神经元没有适应低分压氧气的量子振动频率、量子共振紊乱而造成的缺氧,抑或是昨晚入胃的牦牛肉火锅影响了我的肠道菌群结构,从这两个角度分析总没有错。以5cm/min的速度吃了几根米线,隐约听到他们要让大锤陪我说话,便吓得赶紧清醒了过来,毕竟当年第一次冬训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 从早餐店里走出时我已完全清醒,阳光一缕缕洒向独克宗古城。香格里拉是坐落在横断山中小高地上的天空之城,城中万物被宝蓝色的天空渲染上了清爽洁净的高冷气质。拨拉着路边的转经筒回到客栈,老板刚准备好,我们今天就坐他的车去普达措。
汽车出了古城,开上了城东边的小山坡,天空之下的香格里拉县城一览无余。此时我突然反应过来忘了带雪球夹,看来这个高科技武器初试身手的时间要延后了。东环线沿着平坦的小河谷向前,路边无名小湖上的晨雾如龙般纠缠升腾而上,被犁过的田地上结着一层闪闪发亮的霜,仔细一看地里被犁成整齐竖条的不是泥土,闪着冰碴的牦牛粪给了这里东北黑土地一般的肥沃感。 老板是个老实直接好相处的南阳人,有一手不戴墨镜就能在大太阳底下开车的功夫。我们在前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刚才还有点反应呢,晕乎了一小会儿。” “我刚来的那几天一直晕乎着,你们这不错了,年轻人常运动身体好。” “你们这些大学社团真厉害,打算去登珠穆朗玛峰么?” “没钱,没工夫,没那技术水平。” “主要还是没钱。”
我欣赏了会儿牦牛粪上闪闪发光的冰碴子,回头看到老板迎着太阳眯着眼,带动嘴角一咧像是在笑。 “那你是咋的想起来跑这儿开客栈的?” “这不我老家那儿人都来这儿干这行,我也跟着过来赚钱了。” “出来做生意大家都挺喜欢抱团的,之前看闽西有个县人都跑去上海开超市。” “就跟那个,沙县小吃。” “俺老家人这眼力界儿呦,组团上个丽江那种地方开客栈多好,非得找个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大冬天地里毛儿都不长。” “那丽江是哪里人在开?” “广东的吧。” “这天寒地冻的时候确实没几个人来。” “过了这几天过年那阵人就多了,那个时候赚钱,这几天先享受着生活。” “这边牛怎么都这么小?” “谁知道,品种吧。这边藏民视牦牛跟家里人似的,吃饭都一块儿吃,人吃上面那口锅牛吃下面那口。” “跟我老家那儿羊差不多,羊羔走累了就抱起来,冻着了就塞衣服里。” “然后它还不知恩德地往我衣服里拉屎蛋子。” 两人咧嘴笑了起来。
跟老板讲了我被边陲辅警觊觎美貌的故事后,车到了普达措大门口。常规操作,下车、找厕所、看普达措国家公园的介绍、找厕所、上车。展览馆里介绍了碧塔海的杜鹃醉鱼,即杜鹃花开的季节花瓣飘落在湖面上,重唇鱼浮上水面抢食,又因为轻微中毒而醉倒,翻着白肚皮漂浮在花瓣之中随波荡漾,其中有些被大鱼轻而易举地吃掉的场面。大概类似于俄罗斯人喝酒后醉倒在大街上,其中有些被戒酒中心的人拖走的场面。大锤一度怀疑这种傻鱼是怎么在自然界残酷的优胜劣汰中生存下来的。大概是繁殖能力超强吧,或许它们的鱼卵采用量子波动受精法。 普达措的碧塔海和弥里塘为了恢复生态封闭,我们便只有属都湖可以去。冰封的属都湖周边是林海雪原,马儿在湖边踏雪踱步。这里的晨雾顺着结冰的小溪翻腾而下,树枝上的霜被阳光晒化掉下来,树底小雪飘落。我们从栈道上走下,踏上湖边的大片草地,积雪刚没脚踝,是个疯玩的好地方,耍到高反也在所不惜。我们进行了一场局势温和的互扔雪球游戏,一年没沾雪的我趁机进行恢复状态训练,找了找正手扔雪球、反手扔雪球、近距离快速发射、远距离抛物线投掷、左右摇摆腾挪的感觉,以便日后互扔雪球局势失控时能从容应对。然后找了块儿积雪深的地方,我和郭老板指导着淑丽和锤儿躺在雪地里画天使,大概是由于她俩经验不足使得发力点没有找对,最终留在雪地上的是一个木乃伊和一个颇深的屁股印儿。
上高原的第二天,有缺氧的顾忌,大家玩得还算比较收敛。只有日常肾上腺素分泌失控的大锤向我们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下雪天最好玩的不是雪,而是没见过雪的南方人”,上蹿下跳间将淑丽璐瑶绿绿苦心营造的南方人儒雅端庄的形象毁于一旦。在大锤蹦跶的功夫,我抓了把雪尝了尝,口感味道可谓双一流。普达措的人工降雪值得一提,因为这里的雪很砂,抛起来后散成亮晶晶的小片,将阳光折射成七彩颜色,宛若置身于水晶球之中。偷懒本人人工降雪甚至不用去抛地上的雪,直接去扒拉松树枝条,省去弯腰的功夫,降雪更加有连贯性。走到小木屋的屋檐下,我伸手掰下冰挂嘎嘣嘎嘣啃了起来,郭老板马上也开始大快朵颐,人间天堂晶莹剔透的冰挂比砂脆的雪更加甘冽。普达措的冰挂是大自然最纯净的赠予,不似内地的冰挂,一股屋顶的煤灰味儿。其他四人面对这种北国美食稍显犹豫,只有大锤尝了一口。接着我们开始拿冰挂对打,刀光剑影间无数个冰挂碎成小段崩落满地,大锤企图拿个大冰挂在地上磨冰刀,未果。锤儿的个头跟迪庆的牛倒是很般配,想伸手摸屋檐上的雪,够到是不可能够到的了,便由我把她抱上去。至于滚雪球的场景,淑丽儿队记中已有详述。女生们争胜心很强,还未达到敌亦是友,友亦是敌,享受过程而不问结果的境界。我倒不怎么关心哪边儿滚的雪球更大,更关心的是今天我这俩爪子还保不保得住。我们这边儿,大锤负责把地上雪滚到雪球上,我负责捂化压实新沾的雪,而绿绿在旁边架好相机进行蛇形走位,最终在相机里呈现出蛇皮走位的气质。雪很干,雪球还没滚到脑袋大,手已经快冻掉了。出来玩雪的我们深感这把被雪玩儿了,干脆弃雪球而去,在湖边坐下把午饭拿了出来。
牛肉配纤麸下肚,口中香味儿久散不尽。自己吃饱喝足,是时候考虑一下别人了,于是拿出一寸照片置于这冰封的天地间轮番拍照。饭后惯例,找厕所。普达措的厕所走的是轻奢路线,可惜水管冻住,缺憾了流动的灵性,正所谓没有轻快流水声的厕所不是有灵魂的厕所。走出厕所瞧见一只小松鼠在路牌上蹿跳玩耍,最终钻入洞中。我和郭老板开始琢磨远处在湖边刨雪吃草的是牛还是马,正当我愈加觉得它走路的身姿像马时,这货一屁股坐了下来,两人开始挠头。 沿着栈道走到积雪覆盖的草甸,我将冲锋裤角掖进鞋里下来踩雪,这里的雪有膝盖深,吱嘎吱嘎踩着雪走进静谧的林海,这里的松、杉笔直冲向天空,树上的积雪不时滑落,像是雪花被抛撒下来。倒下的树干横亘在蜿蜒迂回的小河上,盖着一层积雪遮掩了遗容。此时戴上狗皮帽儿,怀里再揣瓶二锅头,就有东北护林员内味儿了。转身一看,栈道离地面约摸一米,那几个人玩跳雪玩得不亦乐乎,我看得也不亦乐乎,不经意间脚踩进了冰窟窿里。
栈道也进了林子,傻松鼠越来越多。不似南光七后面灰不溜秋的松鼠,普达措的松鼠是可爱的棕色,背上有活泼的瓜子儿条纹。我们看着小松鼠先是在树上蹿哒,然后在我腿上蹿哒,进而跑到大锤胳膊上蹿哒,最终钻到郭老板的脖根儿后边,郭老板打了个激灵,直叹没想到没想到。
渐渐走出松鼠的领地,此情此景心情舒畅,我自在地哼起了《拯救》,大概是吸了一天冷气儿嘴有点僵的缘故,起了半天都在找到调儿的边缘若即若离。不过这却激起了同为男高音歌手的郭老板的兴致。《美丽的神话》和《天路》热身找了找感觉后,状态在《青藏高原》中渐入佳境。唱到最后郭老板正准备在“高”字上提嗓子时我把调降下来干净利索收尾,郭老板此时很想把我扔湖里。 回头一看,绿绿走在后面离我们老远,可能是低调沉稳的男子对高音域的低耐受力吧,抑或是单纯地不想与前边两个憨批为伍。 郭老板提出高歌一曲只需要瞎吼不需要拿捏调儿的《精忠报国》,马蹄南去的烟尘散去后《海阔天空》接上,最终场面在致敬张雨生老师的嘶吼中达到顶峰: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以我们这嗓门儿,唤回曾经的爱应该不成问题。副歌结束后,隐约听到雪崩落的声音。
按惯例,找厕所,上车回景区入口,找厕所,盖章寄明信片,找厕所,被强制蛇形走位穿越特产售卖区,找厕所,坐车去松赞林寺。迪庆的司机或多或少都有点雪地飙车的手艺,在被正午的大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车里迷糊了半个小时,就到了松赞林寺山脚下的停车场。为了多收那一百八十块钱,柜台上的汉族售票员拿民族问题给我好一顿要挟,最终我们互翻了个白眼,她把便宜票卖给了我。去松赞林寺大门的客车等了许久,郭老板有些急,用上能崩雪下能碎冰的嗓门儿说:“我们把那个客车司机弄下来,自己开上去。”我紧张地环顾四周看有没有警察。
金碧辉煌的松赞林寺坐落于县城北面的山腰上,高原的阳光照在金色的屋顶,金光四射。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被财富闪瞎双眼,眯着老眼老泪纵横。气喘吁吁地爬到最高最雄伟的大殿下,大锤厕瘾犯了。找到厕所后,见大家似乎没有要去一泻千里的意思,她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我赶忙说道: “去吧,来都来了。”
“有一说一”、“来都来了”、“万物皆可”三足鼎立的格局初见雏形。
下山的台阶上有位僧人在给周围游客讲解,抱怨着内地游客来了以后把边陲少数民族当猴儿看的现状。 “我们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爱着这里的太阳与天空,爱着这里的山川草木,也尊重着自四面八方而来的朋友,但我在一些汉族朋友的身上看不到尊重。有次有位朋友进了大门直接奔我而来,大声问我今天有没有天葬可看。家人朋友去世了,人们的心在流血,你却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我们把天葬的仪式开放给外人看,是给朋友们珍贵的机会,同我们一起思考感悟这生命的轮回……” 听得出神之时,队友们想走了,我便没有再听下去。坐车回独克宗的路上,念叨着想看香格里拉新城区面貌的绿绿精准地在进新城区时睡了过去,出新城区时醒了过来。回到独克宗开启一天一度的觅食活动。这个寒冬肃杀的季节,古城内客栈饭店大多关门,街上的雪也鲜有人清扫,有些路段路面结着厚厚的冰,一行人走在冰上如同跳舞。高冷了一天的独克宗古城在日落时分被夕阳洒上温暖的颜色,冷清的街巷方才显得有点温度。玩着你画我猜等牦牛肉火锅奶渣蛋卷汤面片上桌,一小时后大家摸着肚子满足地走向龟山公园。酒足饭饱当然是哼个小调儿最为惬意,一首《光辉岁月》过后,郭老板大脑有点缺氧,只得收起嗓子老老实实地爬楼梯。
众人推着量子波动转经筒转了三圈,沿小龟山半山腰转了一圈俯瞰香格里拉城清冷的夜色。每人在转经筒旁许了个愿望,下山回窝。绿绿在远处一个人走着,转经筒的目光之下,毕业心切的大锤变得很信这一套儿,不断盘算着方向有没有走对,圈数有没有转错,内心够不够虔诚,愿望会不会受到保佑。
不同于前几天的量子力学高峰论坛,今晚的主题是林俊杰翻唱音乐会。电视里航海节目的声音压不过郭老板的小钢炮,看着电视中乘风破浪的场面,众人在零食与歌声中醉生梦死,不时有人跟着原唱飙那么两句,洗澡之后更是神清气爽飘然升仙,绿绿甚至开始了扯着嗓子唱高音的尝试。我出去找老板问包车去德钦的价钱,说着说着聊起了藏地飙车江湖,和缔造这传奇盛世的五菱宏光。老板叹着气说自己俩孩子还在老家上学,在这儿忙得要死一年也见不上两面,说罢挤了挤黝黑的脸上初现的皱纹,抿着嘴摇摇头,指着三桶青稞酒让我自己倒一杯,一醉解千愁。 我在玛卡、枸杞、人参泡酒中选择了枸杞,一口青稞酒下肚,火辣味儿窜出鼻腔。时间已不早,跟老板道别后,我顶着晕乎乎的脑袋走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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