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杜先生 于 2020-5-19 17:21 编辑
六、本营——山头斜照却相迎(上) 这短短的一生,我们都终将会失去,何不大胆一些,去爱一个人,登一座山,追一个梦。——题记
“明天早上我们九点出发,大概要走到下午五六点才会上本营…”离开双桥沟的下午,抵达四姑娘山镇,在山友之家的四楼客厅里开会。消息像连珠弹一样传来, “到本营以后我们自己扎帐篷住,一共三天,现在给大家分一下帐篷里的后勤…”我想每个人的内心都是无比激动的,上山的日子终于要来了。接下来消息一条比一条劲爆, “帐篷的人员分配表已经发到群里,接下来你们就按照帐篷分开坐,公共物资你们自己分配好背上去…”从那时起,我想我开始以一种老父亲的关怀——用我卓老师的话讲,这叫“好爸爸禀赋”——望向将与我共处一帐的洋洋和祥元,以及暂居的晓昱。出于稳妥,我计算了一下形形色色的后勤物资。在问清楚有三套完整餐具,再加上中小两个套锅,以及三个大水壶后,我开心得笑了。孩子们,我保证帐里的日子一定会过得无比滋润。
散会,独自回屋,热火朝天地收拾着东西。没由来望向窗外,大山脚下的小镇,是一派暖洋洋的悠然自得。晴空万里,一碧如洗,街上三五成群的马儿,也放松地踢着后腿,甩着马尾,不知在聊些什么。目光流转,床头挂着一张照片,正在阳光和纱窗的斑驳中透着光亮。那是一座雪山,清辉冷峻的山顶上,印着三行小字,“从未接触过登山的你 第一次触碰雪山 从此或许再也无法自拔”。那一刻,我很坚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夜晚很宁静,没有激动得睡不着觉,也没有兴奋得早早起来,像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九点准时出发,向着朝阳出发,谁都是容光焕发。
取票进山,入眼便是望不到尽头的木栈道,就靠着山路搭建,路上散乱着碎石和积雪,时不时有几匹驮马经过,马儿载着大包行李,有的也载人。不知为何,每次登山,都不喜欢走那种修得很规整的一级一级台阶,尤其是一步两级感觉吃力,一步一级又觉得繁琐那种。我尽可能走在旁边的山路上,很多人都在这边走,马儿也在,所以也能说走“马路”。海拔徐徐上升,队伍越拉越长,喘气声此起彼伏,四姑娘山的考验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大包小包,墨镜头套,眼花耳热,口干舌燥。此时回头已不见来时路,木栈道虽不是雨巷,却依旧悠长而寂寥。我也没有逢到丁香一样的姑娘,可身边的姑娘似乎都结着愁怨,甚至说,再这么走下去,我也会变得冷漠,凄清,又惆怅……“鹏飞,我们从左边上,这是小路,能省不少时间。”景鹏的喊话让我从恍惚之中精神一振,循声而望,那是一条山林之中的羊肠小路,乱石嶙峋,互相掩映之下更显出曲径通幽的神秘。“好!”,欣然改道,尽管很清楚节省时间意味着什么。收短登山杖,扎紧腰环,手脚并用往上走,这时再顾不得其它,只是低头跟着前面的脚步。不久听到了自己的喘气声,额头也跟着出汗,只随手一擦,顺势便抹在石头上,快要跟不上了,鹏飞忽然停下来,随着止步,才发觉已不见后方人影。很快琛恺就背着相机来了,然后是叶子,一边等人一边赶紧分个橘子吃。休息片刻,队友陆陆续续赶来,便再度出发。木栈道走得心烦,小路又走得气喘,就在这身心俱疲之际,前方一阵呼喊,路已到尽头。深呼吸,踏着大步向前奔去,过得最后一块陡坡,视线一亮,豁然开朗。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震惊于眼前这方天地的美丽。
头顶是深蓝的天空,一只苍鹰盘旋着飞过;脚下是枯黄的草地,三五驮马踢踏着远去。长啸一声山鸣谷应,举头四顾地阔天空。身处一条盘山大道,平坦而开阔,好像觉着自己就生于这天地间。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地势纵横,峥嵘险峻。正对面是一片延绵不绝的山峰,山间插满了挺直的青松,山头铺点着层层白雪,像极了爱情——“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这时琛恺从身边经过,举起相机,一边“咔咔咔”,一边情不自禁,连说“我活了!”
恰恰与之相反,当我身处这天地间的那一刻,我没了。冥冥之中,我觉得我是应该属于这里的,亦或是属于别处,也许是一缕清风,也许是一颗小草。我算是一个旅行爱好者,也背起行囊走过几次远方。一直以来,最钟情的,还是自然的山山水水,每当面对大千世界,总会心无旁骛,又能思绪纷飞。我也曾试着寻找过原因,追根溯源,还是停留在了童年。我是在豫北平原的黄河流域一带长大的,童年的乡村生活有着独特的魅力,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各自装载着不同温度的回忆。就比如说春天,大堤上只有早春时才会长的能吃的“毛毛芽儿”;会在麦田里去追断了线的风筝,最后风筝挂在树上,爬上树去取;去河里捉蝌蚪回来养着,看着它先长后腿,再长前腿,最后身子变大尾巴变小就成了青蛙;讨来几片桑叶在家偷偷养蚕,因为无暇照顾,最后蚕种密密麻麻的和干枯的桑叶一起化作尘土,只能眼馋堂哥家的蚕织出来五颜六色的精致茧子;去养鸽户的家里偷鸽子蛋,回家拿棉花裹着藏起来,每天都希望着会看到破壳而出,结果一塌糊涂;洋槐花开起来是淡淡的奶黄色,清香扑鼻,清脆爽口,槐树枝繁叶茂,粗糙好爬,叶子是椭圆的,绿底生着黑色纹路,吹起来“咘~咘~”的,简直浑身是宝;榆树也不甘寂寞,在长叶子前会先长“榆钱”,形状像是西游记里面黄眉大王的“金钹”,当然是绿色的,一毛硬币大小,一簇一簇的长满树枝,小时候喜欢一撸到底,抓得满满一手心,也顾不得筛掉夹在其中的嫩树叶,就往嘴里送,咬起来嘎嘣嘎嘣的;老树旁边总会生出小树苗,这种无人打理的大都是些不能成材的歪瓜裂枣,当它们长到大拇指粗细时便要留意,看到呈“Y”型生长的,便兴冲冲的想法子砍下来,回家里加工一番,就是一只上好的弹弓,只是树园子的麻雀遭了殃……
收回思绪,定格在眼前这片茫茫大山之中。目之所极是山的一边,远远望去,前方的人和马都在那个弯道消失不见,或许走向下一个弯道,或许我们也身处后人眼中的“弯道”。风景已慢慢从眼前走向心中,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也许是审美疲劳,也许是疲劳到无法审美。队伍也慢慢开始散开,不再像当初那样容易集结,最后,在四座主峰的正对面,在经幡流转的白塔前,我们做了最后一次集合,也拍了冬训队最后一次集体照。至此,行进队伍彻底拉开了距离,前后分了四个批次,鹏飞领队,晓昱收尾,景鹏和雨萌则是居中调度。
徒步日当午,汗滴脚下土。谁知本营路,步步皆辛苦。野旷天地,风急日灼,接下来的视角便锁定在了第一批次。鹏飞回头看了一圈,“4:3,还不错”,海拔上升所带来的迟钝让我一时没能明白什么意思,跟着看了一圈,哦,原来是男女比例,现在身边有鹏飞,袁畅,我,琛恺,和叶子,欣雅,文丽。因为这段盘山路比较平坦,所以一路走来倒也不是那么累,甚至大家还可以聊聊天。 “你们谁要喝尖叫吗?我昨天买了一瓶,现在只想把它扔了。”海景房的持有者欣雅在疲累之余也不忘展现出该有的大气。 “谁让你自己买饮料喝的,尖叫是不可以带的。”渣男总是喜欢插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那就我们分了吧,就当是捐给团队了。”我承认我只是单纯的想喝尖叫。 “这叫团伙。”渣男和渣男那骄傲的倔强。
路况偶尔会有变化,好像刚才还在走大路,突然就进了丛林。阳光下的树影会随着风闪动,地上有着一层厚厚的浮尘,我们那管这个叫“虚土”。置身其中,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光着脚丫子走在乡下的土路上,每一脚都能荡起一大片灰。但凡遇到丛林,伴随着就是爬坡;但凡遇到爬坡,伴随着就是心跳加速。这时候往往会有三五成群的马儿载着行李和富人超车,一边让着路,一边看着自己背上的包袱,那种滋味确实不太友好。 “怎么老是上坡啊,都快喘不过气了。”海景富女有些受不了丛林路。 “你这样,大口呼气,用胸腔振动调整呼吸(大概这个意思)。”合唱团的表弟袁畅开始科普他的呼吸大法。 “你们不觉得这和冲刺有点像吗,不管有多累,只要休息一下,调整好呼吸,马上就可以再冲下一圈。我以前刚来冬训队时冲刺都是倒数,后来开始利用呼吸技巧以后就轻松多了,冲刺成绩也越来越好。”表弟科普上瘾。 “我只是觉得这和平时负重拉练有点像,尤其是云顶山那次,因为没冲刺过。虽然体能不行,但是我有毅力。”咸鱼杜闪亮出场。
时间在大路和丛林的穿插中溜走,体力也是,状态亦如是。期间文丽状态不佳,原地休息等待第二批次。第一批次团伙的前行依旧马不停蹄,这时眼前尽是宽敞大道,欣雅走的异常兴奋,只要不上坡。鹏飞把手掌平放眉前望向远方,这姿势让我想起了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前面是石板热,那边有洗手间,我们在那里休息。” “哎这地方为什么叫石板热啊?”冬训队公认称号——“对知识的渴求”——代表者袁畅,我的表弟在休息时发问。 “应该是看地势吧,你看这边这么开阔,从太阳升起来一直到太阳落山,都能晒到,晒得石板都发热,干脆就叫石板热。”表弟的问题当然要表哥来解答。 小团伙陆陆续续上完洗手间回来,坐在地上休息,叶子摘下眼镜,迷离着双眼,我以为她累坏了, “闺女这是困了吗,怎么都睁不开眼睛了?” “没有,我摘下眼镜啥都看不见,700多度呢。” “好家伙!厦大这么难考的嘛。” 虽然笑起来很累,但大家还是累着笑了。表弟总喜欢给表哥捧场, “竞韬说,我考上厦大不用近视的。” “没没没,我上高中那会,说什么都是考不上的。”表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时鹏飞问我们:“现在刚到十二点,我们是在这里吃午饭还是再走一会去前面打尖包吃,走过去的话差不多两公里吧。” “两公里而已,就一条芙蓉隧道,走过去再吃吧。”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句话是我说的。 我发誓,这辈子没走过这么长的芙蓉隧道!
“客官您好,打尖还是住店?”打尖包这个名字,总是不自觉让我想到古装剧里才会有的情节,也因此给四姑娘山赋予了一定武侠气息。好像一路走来的黄土,白日,风沙,丛林都有了不一样的味道,只是我没有身怀绝顶武功,而是身负沉重包裹;也没有斗笠面纱,只是帽子头套;更没有斜挎宝剑,虽然手持登山杖。午餐下包的那一刻,像极了拉练后的卸沙,飘飘乎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苍鹰,张开双臂便可翱翔于天际。
当我们躺在地上啃干粮的时候,赵老师春风得意的登场了,悠哉哉地喝着可乐,吃着桶面,甚至还让老板加了几棵青菜?本来香甜可口的港荣蒸蛋糕变得索然无味。鹏飞腆着脸过去就是一大口,赵老师眉头略微一皱,碍于鹏飞身担领队重任,也没说什么。我灵机一动,走向赵老师, “赵帅哥,来给我喝口汤呗。” 赵老师毫无危机感,伸手就把桶面递给我。 “哧溜,哧溜~”听声音不对,鹏飞探过头来, “你不是喝汤嘛,怎么吃起面来了?”渣男还是喜欢插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哎呀,我也没办法啊,喝汤时面跟着进嘴里了,我总不能吐出来吧。”殊不知我早就想好了对策。 赵老师的表情消失了,平地里冒出来两个活土匪,半桶面就这么没了?佛法讲究因缘,照后面的行程发展,可能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好了,身担领队重任的人,都要吃口泡面。
吃饱喝足,就意味着要整装出发。鹏飞过来催人,“你们是直接走呢,还是要在这等第二批次来跟他们走?”“走!”“走!”“直接走!”男生没得选。叶子是六边形战士,自然也是跟着走,“先跟着走,如果是平路就一直走,要是上坡多我就等后面人。”显然欣雅对爬坡已经深恶痛绝。再次上包,明显感觉肩头更低了一些,腿也有些发软,好像休息片刻反而更累了。刚出发就是个下马威,一段接一段的陡坡,路面很窄,坑坑洼洼,欣雅尝试了一下果断放弃,就此脱离第一批次团伙。连续上坡就像是拉力赛,掌握呼吸神技的表弟和鹏飞在前方角逐,神仙打架;琛恺背着相机走在中间,且行且拍;我和叶子则开启了无限掉队重连的循环,菜鸡互啄。
“鹏飞,我是景鹏,我已经接到了文丽和欣雅。”对讲机那头传来了景鹏的交接。叶子可能是不想老让大家等,也可能只是不想走了,就让我们先走,她加入第二批次。至此,第一批次剩余四人,两个老男人加两个小鲜肉,开启了他们暴走四姑娘山的先锋之路。习惯飞岩走壁的鹏飞完美胜任领队一职,越战越勇的表弟袁畅和渣男并驾齐驱,还能举起相机拍照的琛恺是实力雄厚。很明显,走在最后的我已经菜的精疲力尽,从琛恺举起相机对我拍照时我不再摆pose就可以看出来。
“鹏飞,我是景鹏,你刚才说叶子在等我们,怎么还没有看到她啊!”景鹏的声音一落,伴随着空气的沉重。 “叶子不见了?刚才不是说让她在原地别动嘛,拐错弯可就麻烦了。”虽然走错路可能很小,因为只有一个方向。 “怎么办?”“那就叫吧。”“叫啊?”“对,叫吧!”“好!”四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于是乎,“叶子~”“叶子~”“叶子~”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充斥在四姑娘山上海拔大约3700米的丛林深处。写到这里突然很惭愧,我好像想起来,当时的我精力不足,只能把呐喊声留在心中,但表面上也是摆好架子,两个手掌围在嘴边做喇叭状,对着口型做南郭先生。虽然我是唯物主义者,可那一刻,我相信心诚则灵,如果叶子能听到,我就是没有苦劳,也有功劳。殊不知此时的女主叶子,正在经历她的四姑娘山奇幻漂流。
“鹏飞,我是景鹏,我让文丽和欣雅等第三批次,我一个人去前面找叶子了,现在已经接到她。”果然有时候动脚比动嘴更管用。没有了后顾之忧,又正好走出丛林。再次踏上大路,第一批次团伙开启了速度与鸡血模式。 “鹏飞,你说我们等会上了本营以后,会领先后面的人多长时间?”琛恺人狠话不多,却正中要害。 “按照现在这样,我们到了以后,第二批次估计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后面几批会更久。”渣男终于说了一句合时宜的话。 “哇,那我们第一批次还是挺厉害的嘛。”“是啊,也对得起我们这么拼死拼活地走了。”事实证明,鸡血往往比鸡汤更实用。 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从我不再理会散开的鞋带,从琛恺不再用手去托住四处摇摆碰撞的相机,从鹏飞嘴巴泛白休息频率变快,从袁畅大口呼吸后难接下气。走着走着,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马蹄踢踏声,像往常一样让道,只听得马上一阵呼喊声,抬起头来,刺眼的阳光下伸出一只迎风摇摆的手。原来是赵老师御马而过,赵帅哥笑吟吟的脸上有着一排璀璨的白牙。伴随着马屁股后面的一阵夹杂着马粪的烟尘,“加油啊你们几个,就快到了。”他竟然坐在马上给我们加油。我想如果我当时流泪了,那一定是贫穷的泪水。以前读杜甫诗中“朝叩富儿门,暮随肥马尘。”一句时只知道是老杜在诉苦,此刻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辛酸,凄凄惨惨戚戚!
驼一个沉重的包裹,挑一肩凌乱的灰尘。
“景鹏,雨萌,晓昱,我是鹏飞,第一批次现在已经到了大峰二峰交叉口,现在是两点五十,我们准备冲大本营,预计三点半到达营地。”看着我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渣男一脸贱笑,“竞韬,你要不留在这里休息,等第二批次来了和他们一块走吧。” “不行,就是当倒数第一,老子也要在第一批次。”我的态度坚决得很。 “都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你还是别做凤尾了,去做鸡头吧。”渣男开启劝退模式。 “拉倒吧,鸡头,我还去做老鸨呢,走着!”显然,我是不吃渣男这一套的。 没想到几天后在杜甫草堂琛恺悄咪咪给我讲那天他想了好久才明白我说的laobao。 表弟恰恰与我相反,不知为何,越走越有精气神,冷不丁对着鹏飞来了句狠话, “鹏飞,从现在起,不管你走多快,我都能跟着你。” “哦呦?这可是你说的啊。”董领队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其实我很清楚当时为什么那么坚决地拒绝,因为我知道,以我当时的情况,再多的休息都不够,不要说等第二批次,就是等到第四批次来,只要出发,我还是会一样的累。与其喝海水止渴,不如咬着牙前行。
一起步,我就落在了后面,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走两步就要站着喘几口气。琛恺在我前方几步远,他也是步履蹒跚,此刻再也顾不得拍照,低着头一点一点向前走。前方鹏飞和袁畅较上劲了,渣男不再控制速度,疾步前行,袁畅这次说到做到,紧随其后。按照鹏飞后来的描述,每次回头,袁畅都在后面跟着,看来是甩不掉了。后来都走累了,一回头袁畅怎么还在跟着,这时候体现出琛恺和竞韬的重要性了, “来,袁畅,我们俩别走了,在这等一下他俩。”以我对鹏飞的了解,当时表弟没能看出渣男的剧本。 琛恺先到,变成他们三个等我,明明就在眼前,可还是要走上好久。 “好了,我们准备出发。”催命鬼鹏飞上线。 “再休息会吧,我这才坐下。”能坐着绝对不会站着,能靠着绝对不会坐着。 “你是才坐下,可我和袁畅早就在等你们了。”听听,这是人话吗? “不行不行,让我喝口水再走。”能拖一秒是一秒。 “哎,你不是有毅力吗?”渣男依旧是喜欢插上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你是狗吧,我都累成这样了。”事后想起来,我觉得鹏飞是把对我表弟的无奈,全发挥到对我的调侃上面去了。
已经一步都不想再往前走了,可还是得一步步走下去。记得不久前,在指示牌处,看到“大峰保护站 850M”字样时,觉得胜利好像就在眼前,希望的曙光已经来临一样,还不太理解为什么鹏飞在对讲里会说预计四十分钟后才能冲上本营。现在终于清楚了,海拔上升带来的压迫感使得大脑一片空白,拖着身子往前一点点挪,见到石头就想躺上去。虽然很渴,但是已经懒得伸手去取侧袋里的杯子,甚至懒得让别人帮忙拿。琛恺就在前面几米,高高瘦瘦的身躯已被压弯,脖子上的相机坠在胸前,水壶斜挂在登山包的侧边,吃力地向前走着,时不时停下,抬头看看前方,或是低下头喘息。几次想要赶上前和他一起走,可就是赶不上,永远都是隔着这几米远。疾风烈日,天高地迥,哀乐悲欢,风声呼声马蹄声,统统化为眼前这个微微佝偻的前行背影。那是空中之音,透彻玲珑,不可凑泊;那是相中之色,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前方鹏飞和袁畅的角逐又一次拉下帷幕,没多久琛恺也加入了休息局,我恨不得腿再长十米,一脚跨过去就躺在地上。看到我如此狼狈,渣男的贱笑越发灿烂。离他们还有三步远, “竞韬啊,你行不行了?”渣男今天不合时宜的话有点多。 埋头就是往前一步,无视渣男。 “怎么都不说话了,是不是不行了?” 我好像听力全无,继续走着,又好像鹏飞说的不是我。 迅速加入休息局,卸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走路时每一秒都是煎熬,休息时又像是白狗过隙,鹏飞也过隙。出发往往来得如此快, “要不你来当领队,帮我们压一压速度?”显然渣男不服刚才吃了个闭门羹。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虽然高原不适合动脑,但也没能压抑住皮一下的冲动。 “好,当就当!现在我宣布,原地休息三分钟,下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号施令,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执行自己的命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袁畅和琛恺开心地笑了,尽管笑起来是真头疼。 “….你是狗吧…”渣男凌乱在呼啸的东南风中。 “我给你们讲,我们要有自己的节奏,接下来每走三十步休息三十秒。”杜领队休息起来神采奕奕,如鱼得水一般。
生活的乐趣与智慧同在。 当然,嘴上说的大义凛然,身体却很诚实,自觉的走在最后一位,所以只能说当了半个领队。鹏飞看了一眼时间,迅速做了部署。“袁畅,等会我俩不休息了,直接走过去。” “为什么啊,不用再等他俩吗?”“我们要在规定时间上去,然后通知后面人,过了眼前那个坡就到了,让他俩慢慢走吧。”鹏飞和袁畅的身形再次消失于晴朗,琛恺的背影在眼前一如既往,我也在前行中忘记身在何方。
恍惚之间,眼前不再是永无止境的上坡,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平地,积雪在阳光照耀中润湿了脚下的土地。鹏飞和袁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不再移动。像是长跑比赛到了最后一百米,全身的细胞都沸腾了。双手用力地杵着登山杖,脚底发狠的拧着土地,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们放包的地方,摇晃着全身向前奔去。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一米…咚!原地倒下,顺手卸包,扣住腰环,一气呵成。听到他们叫我过去坐,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就呆坐在包袱旁边,看天,看地,看风吹尘起,看悄无声息。
下午四点上本营,山头斜照来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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