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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5.30-6.2武功山个人感悟:群山无言,但脚步会回答
山的后面是什么?山的后面还是山。我们就这样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 继麦理浩径重装徒步后,武功山是我第二次重装徒步。“我再也不想这样虐待自己了!”在麦理浩径时的痛苦感受仍未消散,脚上磨出的水泡也依然留有痕迹,我又再次出发了。 5月30日,一行三十多人,打包好自己的行李,坐上大巴车前往武功山。车从下午五点半一直开到了第二天凌晨两点,停在了古城服务区,三十多个防潮垫就这样错落有序地在屋内铺开。第一次在室外打地铺,一直到凌晨三点我都格外清醒,晃眼的灯光、路人走动的脚步声、旁边超市不时响起的“您好,欢迎光临”……这些声音不知在我脑中重复了多少次,我的意识随之模糊,与身边的朋友们一同进入了睡梦。凌晨四点四十,我们起床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五点便继续出发了。车窗外的树木、房屋、江海和群山不断奔向身后,我们终于在5月31日上午十点前抵达沈子村——这次登山的起点。
不见山峦巍峨,只见脚下泥泞 怀着对武功山满心的期待与敬畏之情,此刻我终于踏在山口的土地上。雨后的空气里氤氲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虽不见绵绵阴雨,随风飘来的雨丝与山间的雾气已然让我的头发潮湿,这情景也还算是惬意。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次次艰难的爬坡,是一声声粗重而疲惫的喘息,是在狂风中颤栗仍不停止前行的身影。铁蹄岭一段,在我的记忆中绘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山风大到能将我推动半步,能见度低到让人如入空茫之境,以及我的发丝也淌起了水…… 到了第一天扎营的金顶,情况也不比铁蹄岭好多少。六月刺骨的寒风,一遍一遍向我身上刮,往我怀里钻,像个亟需抚慰的孩童,吸去我几乎所有热量与能量。我颤抖着蜷缩在角落,却一次次被它找到。
我没看见我所期待的秀美山川,只看见山雾苍茫;我没感受到翻越高山的喜悦与满足,只被疲惫和寒冷裹缠。“我不知道坚持的意义是什么了”,我问胡云鹤。“为了挑战自己,也为了日后能见到更美的风景。”他说。同样的问题,上次在麦理浩径时也困扰过我,当时我选择了在第二天下撤,因为“我不知道除了累,还能获得什么”。而章意那时说的一句话,让我反思了很久——“人最难过的,是心里那关”。 5月31日晚上11:57,我躺在帐篷里,准备入睡。外面呼啸的风声,将外帐吹得扑腾扑腾地拍打着内帐,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我止不住的咳嗽声。出发前一天,我还躺在床上,吃了一粒布洛芬,盼望烧退,我还在担心自己能去成吗。此时我已经躺在金顶的帐篷里,就知道没有什么不可能。“记住这个夜晚,明天继续出发。”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把嶙峋的绝望,走成通往生命炽烈的坦途 6月1日早晨5:48,我先于闹钟醒来。隔壁帐篷里的交谈声清晰响亮,我拉开睡袋,贴在我腿上的帐篷潮湿冰凉。我探出头向外看,仍是一片雾蒙蒙的景象。清晨的金顶并不像它的名字那般,山顶上没有灿灿金光。 但就在我们收好背包准备出发时,云雾忽的被吹散,顷刻间,群山尽现,高低错落间形成波澜壮阔的绿色海洋,雄浑的山脊线在天地间勾勒出一幅恢宏画卷,涌动着撼人心魄的力量……只一刹那,又拉上了云幕。 而我们接下来的一整天,便是要在这绵延不绝的山脊线上穿行。一路从吊马桩、绝望坡、好汉坡,到千丈岩、发云界,最后抵达龙山村。也就是在这一天,我走了迄今走过最难的路。 “我顶不住的时候,看你们毅力那么强,就咬咬牙顶住。”沈良飞说,“我觉得你好有韧性啊,我看你第二天都打摆子了,还是硬挺了下来,真的很了不起。”
第二天的天气状况比第一天糟糕很多,从下午开始几乎一直在下雨,山路也变得泥泞湿滑。我因此摔了五六七八次……有一次甚至直接整个人趴在泥土里。“别着急起来,在土里趴一会儿呀。”“出来玩不怕,平时也没这机会把自己整这么脏。”“都是小事儿啦,没问题的!”我被路人们的乐观态度感染,盘旋在眼眶里的眼泪转成了笑意。这下活脱脱一个小泥人,收到了史上最多路人的搭讪,也加剧了他们对前方路况的担忧。路过小卖部时,老板娘都忍不住提醒我:“哎呀,姑娘,小心点!” 我也看到了熊博温柔的一面,此前我一直觉得他凶凶的,像佳玲说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对他敬而远之。但看我老摔之后,他就一直在旁边陪着我走,告诉我怎么用登山杖、怎么发力、走在哪块地上不容易打滑。“你看那边有两只小猫诶!”我甚至第一次在他比钢铁还硬的嘴里听到了比云朵更柔软的话。想到之前上过一门《户外领导力》的课程,老师说作为户外领队注定是孤独的,坚硬的态度才能最大程度保证领队的高效性,最大的目的就是把所有队员安全带到目的地。所以领队确实是很不容易、很辛苦的,因为不仅要顾及每一个人,还可能不被理解。
从早上七点多,走到傍晚五点我几乎已经耗尽所有力气。一路上我几乎没怎么抬头看身侧的风景,尽管每次不经意间的一瞥,都让我震撼于武功山的巍峨壮美。但我不得不专注于脚下的每一步路。“我真的喜欢爬山吗?我再也不来了!”汗水夹着雨水从我脸颊滑落,和着我身上的泥土砸在地上,我吃力地迈出每一步,腿上似捆了铅,脚上似扎了刺。“你只是现在这么说,等过段时间,你还会想来的。”胡云鹤见我走得实在艰辛,帮我背了我的锅、气罐、炉头、菜和水......如此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从发云界到龙山村的最后六公里,从傍晚五点到八点,从天亮到天黑,我一次次走到绝望。这样的情境也在我梦里出现过许多回,只是在梦里我可以随时躺下,也不怕受伤。可我清晰地知道这是现实,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走下去。我用登山杖扎紧前方的土,努力让颤抖的脚踩在嵌在泥里的石块上,好让自己不再跌倒。“小心!”“加油啊!”“非常棒!”队友们也一边自己艰难地前行,一边相互鼓励着。
终于只剩下最后三公里,但也正是这三公里,让我知道,绝望不是一次即止的,而是会反复陷入的。“还有几公里?”“还要走多久?”“我们走多久了?”“几点能下山?”这些问题我问了一遍又一遍。感谢胡云鹤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刚走几十米。” 任雨水浸湿我的头发和衣服,任夜色覆没我的疲惫与恐惧。夜晚的山林里增添了新的生机——蜘蛛、蚯蚓、飞蛾、癞蛤蟆......当然还有我时不时发出的尖叫声。这偶尔出现的惊吓,反倒让我的腿脚快了几步。但最后这1.8公里走得实在磋磨,每次我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很久,觉得已经无法再坚持,已经到了极限了,又会得到一个让我更绝望的答案——刚走几十米。但我一想到有众多队友在前方,亦有队友在身旁,就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走完。尽管夜很黑、腿很疼、虫子很吓人,但无可否认,我的内心不曾有过真正的恐惧,唯有安心与幸福。最后淌过溪流时,渗进我鞋里的凉冽溪水,也缓解了我脚上的疼痛。
感谢大山,予我疼痛、疲惫、绝望,予我风雨、炎热、苦寒,也予我清凉、释然、希望,予我所有城市不可见的壮美景象,予我内心的震颤、幸福与心安。 是的,我还会想来的。登山之于我的意义,我的内心已有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尽管山的后面还是山,因为山的后面还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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